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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清晨，潇湘馆内一片欢声笑语。
竹帘半卷，秋阳透过窗棂洒在青石地面上，映出斑驳的光影。
紫鹃和雪雁忙着在案几上布置茶点，茶香与墨香交织，氤氲出一室雅致。
"颦丫头这首《桃花行》当真是绝妙！"
李纨捧着诗稿赞叹道，手指轻点纸面，"'桃花帘外东风软，桃花帘内晨妆懒'，起句便见性情。"
探春凑过去看，发间金钗轻轻晃动："可不是，后面'泪眼观花泪易干，泪干春尽花憔悴'更是神来之笔。这般好诗，定要放在诗集开篇。"
史湘云正倚在窗边剥橘子，闻言跳过来，橘瓣还含在嘴里，含混不清地道："让我瞧瞧！"
她凑得太急，一缕发丝沾上了橘子汁，自己却浑然不觉。
李斌见状，从袖中取出素帕递去："史姑娘，头发..."
湘云一愣，随即大笑："又弄脏了不是？"
她接过帕子胡乱擦了擦，却把橘子汁抹得更开了。
众人见状都笑起来，惜春抿着嘴递过自己的帕子："云丫头总是这般毛躁。"
黛玉坐在主位，看着姐妹们嬉闹，眼中含着淡淡笑意。
她今日穿了件藕荷色绣梅花的褙子，衬得肤色如玉。
见李斌望来，她微微垂眸，长睫在眼下投下一片阴影。
"李公子，"妙玉忽然开口，声音清冷如泉，"你既通医术又懂诗文，不如评评林姑娘这首《葬花吟》？"
她将诗稿递来，腕上佛珠相碰，发出清脆声响。
李斌接过，只见纸上字迹清瘦有力，正是黛玉笔法。
读到"花谢花飞飞满天，红消香断有谁怜"时，心头不禁一颤。
他抬眼看向黛玉，正对上她略带忐忑的目光。
"此诗..."
李斌刚开口，湘云就挤过来打断："先看我这首！李大哥，你说'寒塘渡鹤影，冷月葬花魂'这两句，是不是比宝哥哥那些强多了？"
探春笑着推她："云丫头，哪有这般自夸的？"
"我说实话嘛！"
湘云不服，转向李斌，"李大哥评评理！"
李斌失笑，目光在诗稿上一扫："史姑娘这两句确实意境高远，不过..."
他故意顿了顿，见湘云瞪圆了眼睛，才继续道，"林姑娘的'一年三百六十日，风刀霜剑严相逼'更显深沉。"
湘云撇嘴："偏心！"
却不见恼意，反而笑嘻嘻地凑到黛玉身边，"颦儿，你给李大哥灌了什么迷魂汤？"
黛玉脸颊飞红，啐道："胡说什么！"
手中团扇作势要打，湘云早己笑着躲到李纨身后。
众人正笑闹间，忽听院外传来脚步声。
紫鹃掀帘一看，回头轻声道："宝二爷来了。"
话音未落，宝玉己大步走入。
他今日穿了件月白缎子箭袖，腰间系着五彩丝绦，发束金冠，显得格外精神。
只是脸上笑容在看到屋内情形时瞬间凝固——李斌被众姐妹围在中间，黛玉的诗稿正摊在他膝上，两人之间不过咫尺。
"宝兄弟来得正好。"李纨浑然不觉，笑着招呼，"我们正帮林妹妹选诗呢。"
宝玉勉强笑笑，目光却落在李斌手中的诗稿上："是吗？"
他走到黛玉身边，从袖中取出一个精巧的锦盒，"妹妹，昨日是我不对，特地寻了这方端砚给你赔罪。"
黛玉没有接，只淡淡道："宝二哥不必如此。"
宝玉手僵在半空，眼中闪过一丝受伤。
他环顾西周，见众人都望着自己，更加尴尬。
忽然，他注意到李斌膝上那叠诗稿最上面一张，赫然写着《秋日赠李君》。
"这是..."宝玉声音发紧。
探春不明就里，笑道："这是林姐姐新作，我们正说也要收入诗集中呢。"
宝玉脸色瞬间煞白。
他猛地看向黛玉，却见她目光平静，甚至带着几分疏离。
再看向李斌，对方正小心折起那首诗，动作轻柔得像在对待珍宝。
"好，很好。"宝玉冷笑一声，将锦盒重重放在桌上，"看来是我多事了。"
说罢转身就走，帘子被他摔得啪啪作响。
屋内一片寂静。
湘云眨眨眼："宝哥哥这是怎么了？"
李纨皱眉："这孩子，越发没规矩了。"
黛玉却只是轻轻拂了拂衣袖："随他去吧。"
语气淡得听不出情绪。
李斌注意到她指尖微微发抖，悄悄将一杯热茶推到她面前。
黛玉接过，两人指尖相触，一触即分。
"要我说，"湘云打破沉默，"宝哥哥就是被惯坏了。昨日那般闹腾，今日又甩脸子，真当全世界都该围着他转不成？"
惜春轻声道："云姐姐..."
"我说错了吗？"
湘云不服，"颦儿从前处处忍让，如今好不容易开朗些，他又来添堵。"
探春若有所思地看向黛玉："二姐姐，你和宝哥哥..."
"我和宝二哥，不过是表兄妹。"
黛玉放下茶盏，声音轻柔却坚定，"从前是我年幼不懂事，如今明白了。"
李斌心头一震。
他看见黛玉眼中闪过一丝水光，却又迅速隐去。
阳光透过窗纱，在她脸上投下细碎的光影，衬得她侧脸如玉雕般精致而脆弱。
"好了好了，"李纨打圆场，"咱们继续选诗吧。李公子，你觉得这首《秋窗风雨夕》如何？"
话题被岔开，众人又热络起来。
李斌接过诗稿细读，却敏锐地注意到黛玉悄悄将《秋日赠李君》那首诗折好，塞入了袖中。
正当气氛回暖时，院外又传来脚步声。王熙凤人未至声先到："哎哟，这么热闹！"
她掀帘而入，一身缕金百蝶穿花大红洋缎裙，头上金凤步摇随着步伐晃动，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众人连忙起身。王熙凤目光在屋内一扫，最后落在李斌身上，笑容深了几分："李公子也在啊。"
李斌拱手行礼："琏二奶奶。"
王熙凤走到黛玉身边，亲热地拉住她的手："妹妹气色好多了。"
眼睛却瞟向桌上散落的诗稿，"诗集选得如何了？老太太方才还问起呢。"
黛玉抽回手，声音轻柔却不容置疑："劳外祖母挂心，己经选得差不多了。"
"是吗？"王熙凤笑容不变，"可需要姐姐帮忙？我在外头认识几个书商..."
"不必了。"李斌打断她，"在下己与京城几家书坊谈妥，不日即可刊印。"
王熙凤看了李斌一眼，随即笑道："李公子果然能干。"
她忽然压低声音，"只是...宝兄弟方才从这儿出去，眼睛都是红的，老太太那边..."
黛玉脸色微变。
李斌见状，上前一步："琏二奶奶，林姑娘近日服药需静养，不宜多劳神。"
王熙凤看看李斌，又看看黛玉，忽然掩口轻笑："是我唐突了。"
她转向众人，"你们继续，我还有事，先告辞了。"
待王熙凤走远，湘云长舒一口气："凤丫头一来，准没好事。"
李纨轻斥："云丫头！"
"本来就是嘛。"湘云撇嘴，忽然眼睛一亮，"对了！咱们何不现在就去书坊？趁热打铁，把诗稿定了！"
探春拍手："这主意好！"
黛玉却犹豫了："这...不合规矩吧？"
"有什么不合规矩的？"
湘云拉起她的手，"咱们这么多人一起，怕什么？再说有李大哥在呢！"
众人目光齐刷刷看向李斌。
他微微一笑："若姑娘们不嫌弃，在下愿效犬马之劳。"
黛玉眼中闪过一丝挣扎，最终在姐妹们期待的目光中轻轻点头："那...好吧。"
紫鹃连忙去取披风。
李斌注意到黛玉悄悄摸了摸袖中的诗稿，眼中浮现一抹温柔的笑意。
阳光正好，秋风送爽。
一行人穿过大观园的曲径回廊，笑语欢声惊起了竹林间的雀鸟。
黛玉走在中间，淡紫色的衣裙在风中轻轻飘动，如同一朵绽放的兰。
李斌走在她身侧，余光瞥见她唇角微微上扬的弧度，心头涌起一股暖流。
而在他们身后不远处的假山后，宝玉死死攥着一枝刚折下的桂花，眼中满是阴郁。
花瓣在他掌心被捏得粉碎，甜香混着苦涩，在秋风中飘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