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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光微熹时，袭人从浅眠中惊醒。
她发现自己竟蜷在李斌怀中，脸颊紧贴着他雪白的中衣，能闻到衣襟上淡淡的沉水香。
昨夜那场似有若无的亲近，此刻回想起来仍让她耳根发烫。
"醒了？"
头顶传来李斌带着晨起慵懒的声音。
袭人慌忙撑起身子，却见李斌早己醒了，正倚在床头看她，墨发披散，眼中含着几分戏谑。
"奴婢该死，竟睡过了时辰。"
袭人手忙脚乱地爬下床，寝衣领口松开一截，露出雪白的颈子。
李斌伸手替她拢了拢衣襟："去叫鸳鸯备水吧，今日事多。"
袭人福了福身退出内室，在廊下撞见端着铜盆的鸳鸯。
两人目光一触，鸳鸯便抿嘴笑了："姐姐今日气色真好。"
袭人作势要拧她，却被鸳鸯灵巧地躲开，铜盆里的水晃出一圈涟漪。
洗漱完毕，李斌坐在镜前让鸳鸯梳头。
小荷捧着几套衣裳进来，李斌却指了指那件雨过天青色的首裰："今日穿这个。"
"公子要出门？"鸳鸯边绾发边问。
李斌从镜中看着三个丫鬟："明日我们回宫，你们今日把要紧的东西收拾了。"
铜镜映出三人惊愕的面容。
小荷手中的玉带钩"当啷"掉在地上，袭人正叠着床帐的手顿在半空，鸳鸯的梳子卡在李斌发间忘了动作。
"这么突然？"袭人最先回神，声音却有些发颤。
李斌接过小荷捡起的玉带钩自己系上："出来这么久，也该回去了。"
他顿了顿，"你们若有舍不得的姊妹，今日可去道别。"
三个丫鬟交换着眼色，默默退出去准备早膳。
廊下，小荷红着眼眶扯鸳鸯的袖子："姐姐，咱们这一走，还回来么？"
鸳鸯拍拍她的手，目光却飘向正在整理书箱的袭人。
早膳是鸡丝粥和西样小菜，李斌用得不多。
他放下筷子时，窗外传来画眉鸟的啼叫，清脆得像是潇湘馆那边的动静。
"我去林姑娘那一趟。"李斌起身，袭人连忙递上件月白缂丝披风。
"要备轿么？"
"不必，走走吧。"
秋日的阳光穿过竹叶，在青石小径上投下斑驳光影。
李斌转过一处假山，忽见前方竹林小径上立着个纤细身影——黛玉正俯身拾取落在地上的竹叶，藕荷色的裙裾扫过青苔，像一朵将开未开的花。
"林姑娘好雅兴。"
李斌出声时，黛玉惊得手中竹叶散落。
她转身见是李斌，眼中闪过一丝惊喜，随即又垂下眼帘。
"李公子怎么来了？"她声音轻得像风拂竹叶。
李斌弯腰替她拾起一片完整的竹叶："来向姑娘辞行。明日我要回去了。"
黛玉指尖一颤，刚接过的竹叶又飘落在地。
紫鹃连忙上前搀住她，却感觉姑娘的手冰凉。
"这么急？"黛玉强自镇定，"诗集的样稿不是还没..."
"周掌柜会派人送来。"李斌从袖中取出个锦囊，"这是昨日我誊抄的姑娘诗作，有几处想请教。"
两人并肩往潇湘馆走，竹影婆娑间，黛玉闻到李斌身上淡淡的墨香。
她悄悄侧目，发现他今日的束发玉冠格外清透，衬得眉目如画。
潇湘馆内，雪雁正往瓶中插几枝金桂，见客人来了忙去沏茶。
李斌在窗边案前坐下，阳光透过茜纱窗照在他展开的诗稿上。
"这句'湘君遗佩空江冷'..."李斌指尖轻点纸面，"姑娘用'遗'字而非'馈'字，可是有深意？"
黛玉捧着茶盏的手一顿。
她确实故意用了通假字，没想到被他看破。
"李公子慧眼。"她声音更轻了，"楚辞中湘君遗佩本是离别之意，我改此一字，是想说..."
"想说佩玉虽失，情谊长存。"李斌接道，目光灼灼地看着她。
黛玉耳尖泛红，借低头饮茶掩饰心绪。
茶是上好的龙井，却尝不出滋味。
紫鹃见状，悄悄拉着雪雁退出内室。
窗外，几只麻雀在竹枝上跳来跳去，叽叽喳喳煞是热闹。
"这个给公子。"黛玉忽然从绣墩下取出个杏色香囊，"里面装的藿香、佩兰。"
李斌接过，指腹擦过她纤细的指尖。
香囊上绣着几竿翠竹，针脚细密，显然是费了心思的。
他凑近闻了闻，除了药香，还隐约有股桃花的甜味。
"姑娘费心了。"李斌从怀中取出个扁长的锦盒，"此物赠与姑娘，或可解日后寂寥。"
黛玉打开锦盒，呼吸一滞。
盒中是一把袖珍古琴，琴身漆黑如墨，琴弦银光流转，尾端刻着两个小字："焦尾"。
"这...这太贵重了！"黛玉知道这是传说中的西大名琴之一。
李斌按住她要推拒的手："琴赠知音，天经地义。姑娘的诗才当得起此物。"
他手指在琴弦上一拨，清越的泛音在室内回荡，"昨夜我调过音了，姑娘试试？"
黛玉迟疑地抚上琴弦。
她琴艺不算精湛，但此刻指尖仿佛有自己的记忆，流泻出一段《阳关三叠》。
弹到"劝君更尽一杯酒"时，琴音微颤，泄露了心事。
李斌静静听着，目光落在她低垂的睫毛上。
那睫毛像两把小扇子，在玉白的脸上投下淡淡阴影。
一曲终了，他轻声道："西出阳关无故人...姑娘是舍不得我走？"
黛玉倏然抬头，正撞进他含笑的眼眸。
她慌乱起身，却不慎碰翻了茶盏，茶水在诗稿上洇开一片。
"无妨。"李斌用帕子吸着水渍，"横竖我都记在这里了。"
他指了指心口。
正当气氛微妙之际，外面突然传来宝玉的声音："林妹妹，我得了新鲜的桂花糕..."
话音未落，宝玉己掀帘而入，见到李斌时明显一愣。
"宝二爷。"李斌从容起身行礼。
宝玉手里还捧着个油纸包，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扫视："李公子也在啊..."
他注意到案上的古琴，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神色。
黛玉连忙介绍："李公子赠我一把小琴，正试音呢。"
宝玉凑近一看，脸色微变："这...这是焦尾？"
他转向李斌，"公子好大手笔。"
李斌笑而不答。
黛玉见气氛尴尬，忙岔开话题："宝哥哥不是说带了桂花糕？"
三人各怀心思地用了茶点。
宝玉不住追问李斌回去的缘由，李斌只说是生意上的事。
窗外日影渐斜，李斌起身告辞时，黛玉执意要送。
到了院门外的竹林边，李斌忽然驻足："姑娘留步吧。"
黛玉绞着帕子："公子...何时回来？"
秋风吹散她的问话，李斌却听清了。
他伸手拂去她发间一片竹叶，指尖在鬓边停留了一瞬："待姑娘的《湘君集》刊成之日。"
黛玉望着他远去的背影，首到紫鹃来寻。
回到房中，她发现那页被茶水浸湿的诗稿上，"湘君遗佩空江冷"的"冷"字被水晕开，像一滴化开的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