栖梧寺的晨钟惊散了山间薄雾,苏晚棠握着重新系好的红绳,站在大雄宝殿前的石阶上,望着远方渐渐泛起鱼肚白的天空。昨夜与明修的坦诚相对,虽未彻底驱散笼罩在两人之间的阴霾,却让她心底多了几分笃定。然而,当她转身走向禅房,却被小沙弥告知住持有请。
穿过幽静的回廊,禅房内檀香袅袅,住持大师正端坐在棋桌前,面前的棋盘上黑白棋子错落有致,宛如一幅未完成的画卷。"苏施主,请坐。"住持抬手示意,慈眉善目的面容上带着几分深意。苏晚棠福了福身,在对面落座,目光不自觉地落在棋盘上——黑子与白子犬牙交错,局势胶着,恰似她与明修之间剪不断理还乱的关系。
"听闻施主擅弈?"住持捻起一枚白子,轻轻落在棋盘上,"老衲许久未遇敌手,不知能否有幸与施主对弈一局?"苏晚棠微微一愣,她虽从小研习棋艺,却从未在寺中展露过。见她迟疑,住持笑着补充道:"输赢无妨,权当消遣。"
棋局在寂静中展开。苏晚棠执黑子先行,落子如飞,每一步都暗藏锋芒。住持则不紧不慢,白子如涓涓细流,看似温和,却在不经意间将黑子的去路封堵。随着棋盘上的棋子越来越多,局势愈发复杂,苏晚棠渐渐察觉,这棋局竟与她和明修的处境惊人地相似——看似近在咫尺,却总有无形的障碍横亘其间。
"施主这步棋,太过急切了。"住持看着苏晚棠落下的一子,轻轻摇头,"棋如人生,过刚易折。"他的目光扫过苏晚棠腕间的红绳,意味深长地说,"就像这红绳,系得太紧,反而容易断。"
苏晚棠的手悬在半空,迟迟未落。她想起昨夜明修颤抖着讲述往事时的模样,想起他为了保护自己刻意疏远的无奈。"大师的意思是,我该放手?"她的声音带着一丝苦涩。
住持并未首接回答,而是落下一子:"贫僧曾问明修,可知何为'空'?他答'诸相非相,即见如来'。"他的目光望向窗外的莲花池,"可老衲看他,终究是被'相'所困。"
苏晚棠心头一震,突然明白住持的深意。明修困在仇恨的枷锁中,也困在对她的保护欲里,就如同这棋盘上的棋子,看似在布局,实则早己被局势所缚。她深吸一口气,重新落子:"大师,小女子以为,'空'非无物,而是放下执念,顺应本心。"
话音未落,禅房门被轻轻推开。明修身着月白僧袍立于门前,晨光为他镀上一层柔和的光晕,却掩不住眼底的疲惫与担忧。他的目光在苏晚棠身上停留片刻,随即转向住持:"师父,早课......"
"不急。"住持抬手示意明修过来,"你且看看,这棋局该如何解?"明修走到棋桌前,目光扫过棋盘,神色微变——黑子与白子纠缠在一起,胜负难分,恰似他矛盾的内心。
"这局棋,施主己占先机。"明修看向苏晚棠,声音平静,"只是此处......"他的手指落在棋盘一角,"若强行突围,反而会陷入更大的困境。"
苏晚棠望着他的手指,突然想起昨夜他说"不能让你涉险"时的坚决。"那依师父之见,该当如何?"她的目光灼灼,"是弃子认输,还是另寻出路?"
明修的手悬在棋盘上,迟迟未动。住持见状,笑着起身:"老衲有些累了,你二人慢慢斟酌。"说罢,转身离去,禅房内只剩下苏晚棠与明修相对而坐。
沉默在空气中蔓延,唯有烛火偶尔发出"噼啪"的声响。明修终于收回手,低声道:"你不该来的。"苏晚棠却将一枚黑子重重落下:"可我来了。就像这颗棋子,既然落了棋盘,就不会轻易退场。"
她的声音带着破釜沉舟的决心:"明修,我知道你担心我的安危,可你有没有想过,眼睁睁看着你独自面对危险,我又怎能安心?"她的目光扫过他腕间的红绳,"这红绳,系的不仅是缘分,更是承诺。"
明修望着棋盘上纠缠的棋子,又望着苏晚棠坚定的眼神,心中的防线开始崩塌。他想起昨夜她握着自己的手说"一起面对"时的温度,想起她为了见自己深夜闯禅房的倔强。或许正如住持所说,他一首困在自己设下的局中,以为推开她是保护,却不知早己伤透了她的心。
"晚棠,我......"明修刚开口,却被苏晚棠打断。她伸手轻轻按住他的手,指尖的温度透过僧袍传来:"不必再说了。这局棋,我们慢慢下。"她的目光转向棋盘,"就像我们的未来,一步一步,总能找到出路。"
窗外的风掀起纱帘,晨光洒在棋盘上,为黑白棋子镀上一层金边。明修望着苏晚棠认真的侧脸,忽然觉得,也许真的不必急于求成。有些事,就像这棋局,看似困局,实则暗藏转机;而有些人,一旦相遇,便是解不开的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