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洞外的雨下了整夜,淅淅沥沥的水声混着松涛,在黎明时分渐渐停歇。陆昭望着掌心几片泛着微光的薄荷叶,叶片在他指间轻轻震颤,仿佛有生命般顺着经脉传递着清凉。这是他第三次尝试沟通草药灵气,却依旧不得要领。
“心不静,草木皆兵。”
老者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老人拄着竹杖,腰间挂着的青铜药锄随着步伐轻响。他走到洞口的药圃前,枯瘦的手指抚过一株七叶鬼臼。原本蔫头耷脑的药草突然挺首茎秆,叶片上凝结的露珠折射出七彩光芒,在晨光中宛如细碎的星子。
陆昭看得屏息。这些日子他见过老者施展气御百草术——暴雨倾盆时,老人能让药圃里的草药自动避开积水;幽冥狼来袭时,藤蔓会听从他的号令缠住恶兽的利爪。可每当自己尝试,那些草药却像受惊的兔子,稍一触碰便缩回灵气。
“伸出手。”老者突然道。
陆昭依言摊开掌心。老人将一把新鲜的艾草放在他手中,枯槁的手掌覆上来。刹那间,一股温热的气息顺着腕间涌入经脉,像是春日暖阳融化冻土。艾草在两人掌心舒展,叶片渗出碧绿汁液,香气竟化作一缕青烟,凝成草药的形态在空中游走。
“你听。”老者的声音混着药香,“每株草木都有灵,或喜阴,或向阳,或性烈,或性柔。气御之术,不是强取,而是……”话音未落,洞外突然传来阿青的惊呼。
陆昭转头望去,只见少年正对着药圃手足无措。一株新移栽的紫丹参不知为何疯狂生长,根茎冲破泥土,藤蔓缠住了阿青的脚踝。老者却不慌不忙,指尖轻点陆昭掌心的艾草:“去试试。”
深吸一口气,陆昭闭上眼。青铜医鼎在怀中微微发烫,鼎内残存的灵气顺着经脉游走。他试着将意识沉入掌心的艾草,感受叶片脉络间流淌的生机,就像倾听熟睡婴儿的呼吸。当那缕若有若无的灵息触碰他的意识时,陆昭在心底轻轻唤了声:“帮帮忙。”
奇迹发生了。
疯狂生长的紫丹参突然停止蔓延,藤蔓缓缓松开阿青的脚踝,甚至将少年被勒红的皮肤小心地舔舐了一遍。阿青目瞪口呆地望着重新钻回泥土的药草,又转头看向陆昭,眼中满是崇拜。
“记住这种感觉。”老者收回手,咳嗽了几声,指节上的青黑色又深了几分,“气御百草术,七分靠悟,三分靠缘。你与青铜医鼎血脉相连,本该事半功倍,却因执念太重,反倒……”老人突然剧烈咳嗽起来,指缝间渗出黑血,落在药圃里竟开出几朵诡异的小白花。
陆昭脸色骤变,就要上前查看,却被老者摆手制止。老人从怀中掏出半卷残破的帛书,上面画着各种草药与人身穴位的关联图:“拿去吧。明日开始,去后山断崖采药。那里的岩柏吸日月精华,最是桀骜,若能让它们心甘情愿入鼎……”老人的声音渐渐低下去,目光却灼灼望着陆昭,“或许你就能在幽冥谷多几分生机。”
接下来的日子,陆昭几乎泡在了后山。黎明即起,与带刺的藤蔓谈判;暮色中归,和倔强的岩柏较劲。有次为了取得悬崖边的一株千年灵芝,他险些失足坠落,却在千钧一发之际,被下方生长的野藤缠住腰间——那野藤像是早有预料,甚至贴心地将他送到安全处。
阿青常蹲在洞口,看着陆昭与草药“对话”时手舞足蹈的模样发笑。但当少年亲眼看见兄长仅凭一个念头,就让整片药田的草药同时开花,为受伤的野兔包扎伤口时,笑容渐渐变成了震撼。
月圆之夜,陆昭站在药圃中央。青铜医鼎自动悬浮,鼎身纹路亮起柔和的光。他试着将意识扩散,顿时,方圆百丈内的草药灵气如潮水般涌来。那些沉睡的药精破土而出,叶片上的露珠汇聚成星河,在夜空中勾勒出古老的医道符文。
老者倚在洞口,望着这一幕,浑浊的眼中泛起泪光。他抚摸着药锄上残缺的青莲纹,喃喃自语:“青囊门的气御术,终于要重现江湖了……”而远处的幽冥谷方向,暗红的光晕比往日更盛,像是察觉到了什么,发出低沉的轰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