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5月14日
王闯猛地从床上坐起,冷汗浸透了背心。窗外,黎明的微光刚刚爬上天际。他做了个梦,梦见自己驾驶的汽车撞向一面红得刺眼的信号灯,玻璃碎片如雨般洒落——
“操!”王闯抹了把脸,手指不受控制地颤抖。床头闹钟显示5:14,距离他躺下还不到三小时。自从昨晚从那个诡异的大殿回来,他的神经就像绷紧的弦,任何风吹草动都能让他惊跳起来。
手机屏幕亮起,显示一条未读短信。王闯的心跳漏了一拍——会是那个自称周默的疯子吗?他颤抖着手指点开:
【张工头:闯子,今早7点材料到货,提前来验收。】
王闯长舒一口气,随即又苦笑起来。他居然在担心一个疯子的短信,而不是即将到来的死亡预言?他用力搓了搓脸,试图让自己清醒些。
“都是幻觉,那家伙就是个神经病...”王闯自言自语走向卫生间。冰冷的水拍在脸上,却冲不散脑海中那张车祸照片——扭曲的金属框架中,自己满脸是血的样子。
早餐是隔夜的冷馒头和速溶咖啡。王闯机械地咀嚼着,目光落在墙上的日历。5月14日,周二。距离周默预言的车祸还有...两天。
“不可能。”王闯把剩下的馒头扔进垃圾桶,“我他妈才不会死在那种荒唐的预言里。”
建筑工地在城东开发区,距离他的住处有十二公里。王闯通常骑电动车走延安路,但今天他盯着地图看了很久,最后决定绕道走更远的解放路——完全避开周默提到的事发地点:城西高架桥。
“以防万一。“王闯对自己说,尽管他并不真的相信那个预言。
清晨的街道上车辆稀少。王闯的电动车在红灯前停下,他习惯性地看了眼手表:6:30。距离周默说的死亡时间还有整整十二个小时。
突然,一阵尖锐的刹车声从右侧传来。王闯转头,看见一辆失控的卡车正朝他这个方向冲来——
时间仿佛凝固了。王闯眼前闪过一个画面:卡车撞上他的电动车,他被抛向空中...这个画面如此真实,他甚至能感受到肋骨断裂的剧痛。
几乎是本能反应,王闯猛地拧动油门,电动车蹿出停车线。下一秒,卡车擦着他的后轮呼啸而过,撞上了路边的消防栓。
“我操...”王闯停在路边,双腿发软。刚才那一瞬间的"预知"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他能提前看到车祸的画面?
“小伙子,你没事吧?”一位路人跑来询问。
王闯摇摇头,想说些什么,突然一阵剧痛从太阳穴炸开。他捂住头,感觉有什么温热的液体从鼻腔流出。
“你流血了!”路人惊叫。
王闯摸了下鼻子,手指沾满鲜血。头痛来得快去得也快,几秒钟后就减轻到可以忍受的程度。他谢绝了路人叫救护车的好意,用纸巾堵住鼻孔,继续向工地驶去。
“只是巧合...”他对自己说,但心底有个声音在问:如果那不是巧合呢?
工地一如既往地嘈杂。塔吊的轰鸣、钢筋碰撞的脆响、工人们的吆喝声交织在一起。王闯戴上安全帽,努力把注意力集中在验收单上。
“闯子,昨晚值班辛苦了。”张工头拍拍他的肩膀,“这批钢筋你检查一下规格,没问题就签收。”
王闯点点头,走向卸货区。他刚拿起测量卡尺,那种奇怪的感觉又来了——眼前闪过一个画面:头顶的塔吊绳索断裂,钢筋从天而降...
“所有人后退!”王闯大吼一声,拽着最近的工人向后跳去。
几乎在同一秒,一声金属断裂的脆响从上方传来。捆扎钢筋的钢丝绳突然崩断,数根钢筋如标枪般插入他们刚才站立的位置,深深扎进地面。
工地瞬间乱成一团。张工头脸色煞白地跑过来:“闯子,你他妈怎么知道...?”
王闯没有回答。熟悉的剧痛再次袭来,这次比上次更强烈。他踉跄几步靠在墙上,鲜血从鼻腔喷涌而出,在水泥地上溅出几朵刺目的红花。
“送医务室!快!”张工头的喊声渐渐远去。
王闯的意识在剧痛中漂浮。医务室的医生说他可能是压力太大导致鼻血管破裂,建议他回家休息。但王闯知道不是这样——每次预见危险后,他的身体就会出现这种反应。
“这是代价...”周默的声音突然在脑海中响起。王闯猛地抬头,医务室里当然只有他和医生两个人。
中午,王闯坐在工地角落啃着盒饭,手机震动起来。是医院的号码。
“王先生,我是苏雨的主治医师刘医生。”电话那头的声音严肃,“能请您今天抽空来一趟医院吗?关于苏雨的病情...”
王闯的筷子掉在地上:“她怎么了?”
“不是紧急情况,但有些检查结果需要当面沟通。”刘医生的语气缓和了些,“下午三点方便吗?”
挂断电话,王闯食不下咽。苏雨昨天还说指标好转了,为什么医生突然要见面?难道...一个可怕的念头浮现在脑海:如果周默的预言是真的,那么苏雨失去唯一的亲人后...
“不。”王闯握紧拳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他必须活下来,不管那个该死的预言说什么。
下午两点,王闯提前到达医院。他决定先去看看苏雨,再去见医生。推开病房门,却看见妹妹正坐在窗边画画,阳光透过玻璃洒在她身上,给她苍白的脸颊镀上一层金色。
“哥?”苏雨惊喜地转身,“你怎么这个点来了?”
王闯强迫自己微笑:“刘医生约我谈话,说你有些检查结果...”
苏雨的表情微妙地变化了一下,随即又恢复笑容:“哦,那个啊。就是常规复查,别担心。”她放下画板,上面是一幅海边日出的素描,“看,我在练习画画。等出院了,我想报个美术班。”
王闯在床边坐下,突然不知如何开口。他该告诉妹妹那个荒谬的死亡预言吗?该问她如果自己真的不在了,她该怎么办吗?
“哥,你有心事。”苏雨敏锐地察觉到他情绪不对,“工地上出什么事了?”
“没有,就是...”王闯犹豫了一下,“苏雨,如果...我是说如果,我突然不能照顾你了,你会...”
“又来了。”苏雨皱起眉头,“你这两天怎么老问这种问题?”她突然抓住王闯的手,力道大得惊人,“你是不是瞒着我什么?”
王闯惊讶于妹妹的力气和首觉。他正想搪塞过去,突然注意到苏雨床头的心电监护仪——心率120,远高于正常水平。而她的指尖...王闯瞳孔收缩,苏雨的指甲呈现不健康的青紫色。
“苏雨,你真的只是常规复查吗?”王闯声音发紧。
苏雨松开手,移开视线:“当然啦。别胡思乱想。”
就在这时,王闯眼前再次闪过画面:医生办公室里,刘医生指着CT片子说“扩散”“晚期”...画面消失得很快,但足以让他心脏停跳一拍。
“我去见刘医生了。”?王闯站起身,声音干涩,“一会儿回来。”
刘医生的办公室在五楼。王闯站在门外,深呼吸几次才敲门。推门进去的瞬间,他的目光立刻锁定在办公桌上的CT片——和他“看到”的一模一样。
“王先生,请坐。”刘医生摘下眼镜揉了揉鼻梁,“关于苏雨的病情,有些情况需要告知您...”
接下来的二十分钟,王闯仿佛在听一个陌生人的故事。肺部感染加重、多器官功能衰退、预期寿命从两个月缩短到...几周。医生的话像钝刀一样一下下割着他的神经。
“有什么办法吗?”王闯听见自己问,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目前主要是减轻痛苦,提高生活质量...”刘医生的语气充满歉意,“如果有经济条件,可以考虑国外的一些实验性治疗,但成功率...”
王闯机械地点头,记下医生说的每一个字,却又好像什么都没听进去。走出办公室时,他的手机震动了一下。是一条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
【1830不是时间,是地点。——周默】
王闯盯着这条信息,寒意顺着脊背爬上来。1830...这不是周默昨天说的死亡时间吗?为什么现在又说这是地点?
电梯门打开,王闯魂不守舍地走进去。轿厢里只有他一个人。正当门要关闭时,一只手突然伸进来挡住了门。
“等一下!”
王闯抬头,看到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年轻医生快步走进来。医生胸前别着名牌:林医生,心外科。他按下三楼按钮,友善地对王闯点点头。
电梯开始下降。王闯的目光无意间扫过林医生的左手腕——那里戴着一块复古机械表,表盘上的数字...18:30。
王闯的呼吸一滞。又是这个数字!他下意识后退一步,后脑勺撞在电梯壁上。
“你没事吧?”林医生关切地问,“脸色很差啊。”
“没...没事。”王闯勉强笑笑,“你的表...时间准吗?”
林医生看了看手表:“很准啊,瑞士机芯。现在是下午3:40。”他奇怪地看了王闯一眼,“你问这个干嘛?”
王闯没有回答,因为电梯突然剧烈震动了一下,然后停住了。灯光闪烁几下,熄灭了。轿厢陷入黑暗。
“怎么回事?”林医生拍打紧急呼叫按钮,但没有任何反应。
王闯的心脏狂跳。在绝对的黑暗中,他眼前却闪过一连串画面:电梯缆绳断裂、轿厢坠落、扭曲变形的金属门...这些画面如此清晰,他甚至能闻到血腥味。
“我们得出去!现在!”王闯摸索到电梯门缝,用力扒开一条缝隙。微弱的光线透进来,显示他们卡在二楼和三楼之间。
“你疯了吗?”林医生拉住他,“这样很危险!”
王闯顾不上解释,继续用力扳门。头痛开始袭来,比前几次更剧烈。他感到温热的血液再次从鼻腔流出,但不敢停下动作。
终于,门被撬开足够宽的缝隙。王闯先帮林医生爬出去,然后自己挤过狭窄的开口。就在他跳落到二楼地面的瞬间,身后传来金属断裂的巨响——电梯轿厢轰然坠落,砸在底层。
“老天...”林医生瘫坐在地上,脸色惨白,“你怎么知道...?”
王闯没有回答。他跪在地上,头痛欲裂,鲜血不断从鼻子和耳朵涌出。最后的意识里,他听到远处传来救护车的警笛声,还有林医生惊慌的呼喊:“坚持住!救护车马上到!”
然后世界陷入黑暗。
当王闯再次睁开眼睛,首先看到的是医院惨白的天花板。窗外己经全黑,床头柜上的电子钟显示22:17。他试着坐起来,一阵眩晕立刻袭来。
“别动!”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王闯转头,看见苏雨坐在床边,眼睛红肿,显然哭过。
“你怎么在这?”王闯声音嘶哑,“你应该回自己病房休息...”
“休息?”苏雨声音发抖,“你昏迷了六个小时!医生说你有轻微脑震荡和严重鼻出血,如果再晚一点送医...”她说不下去了,眼泪再次涌出。
王闯想安慰妹妹,却突然想起什么,猛地抓住她的手:“电梯...那个林医生呢?”
“林医生没事,他只有些擦伤。”苏雨疑惑地看着他,“哥,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你能提前知道电梯会坠毁?护士说林医生一首念叨着‘他救了我们的命’...”
王闯不知如何回答。他看向窗外,远处一个霓虹灯广告牌闪烁着红色数字:18:30。这个数字似乎无处不在,像某种不祥的预兆。
“苏雨,”王闯突然说,“如果...我是说如果,我真的不在了,你要答应我一件事。”
苏雨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你在说什么胡话?”
“答应我,不管发生什么,都要坚持治疗。”王闯紧紧握住妹妹的手,“我会...安排好一切。”
苏雨猛地抽回手:“你这两天太奇怪了!先是问我如果你不在了怎么办,现在又说这种话...”她的声音哽咽了,“你是不是...是不是病情复发了?医生说过你的脑瘤有5%的复发率...”
王闯愣住了:“什么脑瘤?”
苏雨瞪大眼睛,仿佛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你...你不记得了?三年前你做过脑瘤手术,医生说手术很成功,但有可能会复发...”
王闯如遭雷击。他完全不记得自己得过脑瘤!记忆里三年前他只是因为工地事故住院一周...难道他的记忆被篡改了?还是说...
一个可怕的念头击中了他:如果他的“预知能力”不是周默预言带来的,而是脑瘤复发的症状呢?那些幻觉、头痛、流鼻血...全都说得通了!
“哥?哥!”苏雨摇晃着他的手臂,“你别吓我...”
王闯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我没事,只是...有点累了。”他看了看墙上的钟,“你应该回去休息了。明天...明天我们再好好谈谈。”
送走苏雨后,王闯从床头柜拿出手机。有十几个未接来电,大部分来自张工头。还有一条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
【明天中午12点,老城区咖啡厅。我们需要谈谈你的“能力”。——周默】
王闯盯着这条信息,手指微微发抖。周默怎么知道他今天经历了什么?那个诡异的预知能力到底是什么?而最令他恐惧的问题是——如果这一切不是幻觉,如果他真的只能再活一天...
窗外,一道闪电划破夜空,照亮了远处高架桥上红色的信号灯。雷声轰鸣,仿佛命运在嘲笑他的无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