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过一个呼吸,遇翡便改了口,“哪怕是没有托她办的事,也要报过来,李府有什么特别的事,又或者她去了哪儿,用的什么借口,事无巨细。”
“是。”哪怕不理解殿下的用意,但一个“事无巨细”,清风就懂了。
“还有,你让她再去探探之前李明贞身边西个婢女的情况,若是送去学规矩什么的,便再去久鸣堂要一个会训人的,”遇翡一时也不知自己是个什么语气,“她心软,可未来不比往日,有些心,需得狠。”
她从不怀疑那西个婢女对李明贞的忠心,然而……
在李府时她们尚能在李明贞的庇护下得一片喘息的自由,出了李府,连她与李明贞都是笼中囚鸟,自顾不暇,又哪来的心力替她们擦屁股。
倒不如从一开始就把那些幺蛾子摁死,实在教不会,也怪不得她无情了。
“若没有,打打花腔,做做表面功夫,就不用再管,来日真跟着李明贞过来,先拿她们开刀立威。”
言罢,遇翡这才捂着胸口剧烈咳嗽起来,“谢阳赫那,你再派人盯着,师傅那边要是想对他下死手,就说是我不让的,要问缘由,就让她自己来寻我。”
“应该……不会吧?”清风这时才挠了下脑袋,“家主下令了,日后久鸣堂在京都之人,全为您所用。”
遇翡:……
那怎么不当面过来吱一声,也是讨厌她讨厌到一个程度了。
见一面都不乐意。
“凌雀生是要离开京都了吧,那正好,你让她顺道查查先太子的事,看能不能查出点什么。”
一连串的话说完,遇翡叹了叹气,“还是人不够。”
先太子在久鸣堂也是个不大能提的禁忌,要不然就搁久鸣堂在江湖上卖情报的那些小渠道,总能碰上几个死耗子。
可惜的就是,久鸣堂不给查,即便给查,得到的十有八九也是假消息。
上哪儿才能划拉到可心的人呢,允王殿下愁得首摇头,拒绝了店家说要上小酒的提议,“上两壶大酒。”
清风啊了一声:“真喝大酒啊?”怪烈得嘞。
遇翡瞪了清风一眼:“闭嘴吧你,见你烦。”
清风心说您这哪儿是见了我烦,摆明是李娘子没伺候好呗,又不想跟人家撒气,行吧行吧。
一边喝着大酒一边琢磨从哪才能捞点人的遇翡尚且不知,从她离开李府没多久,李明贞就迎来了今夜的第三个客人。
“你知道我。”常续观像是对李明贞的镇定很感兴趣,“像是比我了解的,知道得还更多些。”
“儿不敢。”李明贞垂下头,行了个晚辈之礼,“不知师傅驾临,有失远迎,是儿怠慢。”①
常续观将李明贞上下打量了个清楚,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过去总听闻李府家中落了颗盛世明珠,今日一见,倒也不是什么假话。”
“说吧,如何会知道久鸣堂暗桩的联系方式。”
原本,她是不会来见李明贞的,即便她与遇翡是即将要成婚的关系。
可这事怪异,暗桩,她连遇翡都没有告诉,是久鸣堂最机密的一条线,生死存亡时才会启用,平日连她都使唤不动,权当没有。
数百年传承都没活过的暗线,如今却被这个……看着也不总出门的闺阁之女给晓得了。
她可不信暗桩消息是李明贞从她父亲那得来的,李慎行还少了两把刷子,这把岁数也历练不出来了。
李明贞不慌不忙,邀着常续观坐下,随后才缓慢开口,“若我说……是梦,续观师傅该作何以对?”
说话时,蓦地抬起头,一双温婉杏眼好似带着深重的试探,落在常续观身上。
“你不大喜欢我。”常续观第一时间便得出了这个结论,“甚至厌恶我,你像是……”
“师傅言重,”李明贞却在这时倏然笑开,“谈不上厌恶,确有些不大喜欢,但又能感同身受。”
随意搭在案上的手颤了颤,随后便是一声轻笑:“文官之女,讲话也同你那爹似的拐弯抹角,说吧,回答我的问题,若答案不够让我满意……”
“阿翡也能趁早寻个命格更贵重的女子。”
“是梦,”李明贞却咬死这个字,“梦中,她的身份被拆穿了,我们本想救她,而您……”
李明贞再度咬破了舌尖,试图掩藏心中那股难言恨意,“您背弃了她,为了皇后娘娘。”
常续观本想驳斥说不可能,尽管她对遇翡的感情总是复杂,但她永不会放弃遇翡。
“拖着整个久鸣堂明部,”李明贞不会忘那日谢阳赫在她耳边说的话,还有……
抬上来的血淋淋的人头。
“您不会背弃阿翡,这份承诺是有条件的,这个条件便是皇后娘娘,我不该轻信你们,这个家主,您不配做。”
此刻的常续观倒是有几分信李明贞所谓“梦”的借口了,这世上除了年轻时相识的那几个人,没人会知道,她能为姬云深做到这个地步。
放弃所有,成为千古罪人。
即便此时,她也只想问上一句:“在你的梦中,她活下来了么?”
李明贞却在许久后,才连声笑了好一会儿,像是听见了什么极为好笑的笑话,再静下来时,面上却挂着几分狰狞。
是,狰狞,常续观不认为自己会看错。
和遇翡一样,大变的性子。
李明贞言简意赅,眸光冷然如刀:“没有。”
“活下来的人,只有我,还有久鸣堂先辈留下来的暗线,我替代您,成为了新一任,亦是最后一代家主,还请您,交出家主印。”
这样荒诞的结局,李明贞不会允许它再发生一次,而如常续观这样,满心满眼只有一个姬云深,只想逃避命运的人,不配承担那么多人的性命。
她更担不起久鸣堂人数百年的经营与牺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