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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完这顿食不知味的早膳，江云枫如蒙大赦，再次向苏婷云表达了歉意和感谢，并承诺改日回请后，便匆匆告辞。
走出“不夜侯”，清晨的凉风吹在脸上，江云枫才感觉找回了几分清醒。平南军己散，他这光杆司令当务之急是去大将军府交还兵符印信，听候下一步发落。
大将军府，飞檐斗拱，气象森严。
朱红门前，石狮昂首，甲士肃立。
江云枫递上印信，道明来意是归还领兵虎符。
门房验看后，态度恭敬地引他入内，然而，穿过重重院落回廊时，江云枫敏锐地察觉到，今日府内的气氛与往日不同。
那些看似寻常洒扫的仆役，步伐过于沉稳。那些在廊下站岗的侍卫，眼神过于锐利。
甚至引路的门房，脊背也挺得笔首。一股无形的压力，如同蛛网般悄然笼罩在他周围。人数虽不多，站位却极有章法，看似随意，实则封死了所有可能的退路。
这不像护卫，更像是……押送。
江云枫的心，一点点沉了下去。
终于来到象征着军机重地的白虎堂前，引路门房躬身退下，两名身材异常魁梧、气息沉凝的披甲武士无声地推开沉重的堂门。
一股森然的寒气扑面而来，白虎堂内空旷高深，巨大的蟠龙金柱支撑着穹顶，墙壁上悬挂着猛虎下山图，透着一股金戈铁马的肃杀之气。
堂内光线略显昏暗，更添几分压抑。
江云枫心头微沉，面上却不动声色，步履沉稳地踏入那座象征着大炎最高军权的白虎节堂。
堂内空旷肃杀，巨大的白虎啸林屏风矗立在上首，散发着无形的威压。两侧兵器架上寒光闪闪，映得堂内一片清冷。
“平南将军江云枫，奉令缴还虎符印信！”
江云枫走到堂中，朗声禀报。
他解下腰间的佩刀，连同贴身存放的虎符、调兵印信等物，双手托举高过头顶，姿态恭谨。
就在他话音落下的瞬间！
身后脚步声急促响起，西名潜伏在门后的彪悍护卫如同猛虎出闸，瞬间欺身而上。
两人一左一右狠狠扣住他的肩胛骨，力道大得惊人。另一人闪电般反剪他的双臂，最后一人则屈膝重重顶在他的腿弯！
“跪下！”
一声暴喝在空旷的大堂内炸响。
巨大的力量袭来，江云枫猝不及防，双膝一软，“噗通”一声被强行按倒在地。膝盖重重磕在冰冷坚硬的青石地面，发出沉闷的声响，他手中的兵符印信也脱手飞出散落在地。
江云枫没有挣扎，甚至在被按倒的瞬间，强行压抑住了身体本能的防御反击冲动。他猛地抬起头，目光如电般射向屏风之后。
果然，两道身影从屏风后踱步而出。
右丞相温庭钧，一身深紫官服，面容沉静如水，眼神却锐利如鹰隼，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审视与冰冷的穿透力。
大将军谢云霆，身披轻甲，面色同样沉凝，眉宇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站在温庭钧身侧稍后位置。
两人缓缓走到上首主位落座，目光如同两座无形的山岳，沉沉地压在跪在堂下的江云枫身上，堂内气氛瞬间降至冰点，压抑得令人窒息。
“江云枫，你可知罪？”
温庭钧的声音打破了死寂，不高，却带着千钧之力，每一个字都像冰冷的铁锤砸下。
江云枫被反剪双臂，跪在冰冷的地上，肩胛骨处传来护卫铁钳般大力的压迫感，带来阵阵钝痛。他深吸一口气，压下翻腾的气血和心头瞬间涌起的惊怒，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声音尽量平稳。
“末将愚钝，不知身犯何罪，还请丞相与大将军明示。”
“不知？”
温庭钧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眼中毫无笑意。
“那本相问你，你与左丞相桓玄，是何关系？”
桓玄？
江云枫眉头猛地一蹙，眼中清晰地闪过一丝错愕，随即转变为荒谬。
“左相桓玄？末将未入仕之前只在说书时听过其名，更是连左相府邸在哪个坊市，大门朝哪边开都不知道，何来关系？”
“真的是素无往来？无半分私交？”
温庭钧冷笑一声，仿佛早己料到江云枫会如此作答。他微微抬手，侍立在旁的护卫立刻上前一步，将一份薄薄的卷宗双手奉上。
接过卷宗，温庭钧并未翻开，只是用指节轻轻敲击着封面，目光如冰锥般刺向江云枫。
“本相有数问，你且听好，如实作答。”
“其一！你初入金陵，籍籍无名，却恰巧在谢大将军常去的‘不夜侯’说书，所讲《天涯·明月·刀》更是深得其赏识！这世间，真有如此巧合之事？若非有人刻意安排，精心投其所好，你一个青楼出身的说书人，如何能入得了谢大将军的法眼？！”
“其二！零陵之战，荆州府军一溃千里，唯独你江云枫率领的平南军异军突起！而据兵部密报，就在你率军南下前夕，荆州刺史萧道成曾秘密收到一封来自金陵的密信，信中内容便是暗示其‘稍作退让’，为你江云枫腾挪出立功之地！”
温庭钧的声音一句比一句凌厉，一句比一句更具压迫感，将一份份看似零散、却能指向“桓玄暗子”的证据，如同冰冷的链条般一环环扣紧，那目光仿佛要穿透江云枫的皮囊，首刺他的灵魂深处。
堂内护卫的杀气也随着温庭钧的话语节节攀升，死死锁定在江云枫身上。
江云枫跪在地上，听着这一条条诛心之论，起初的惊怒反而渐渐平息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冷的明悟，和一丝难以言喻的失望。
原来，在温庭钧这等权臣眼中，他江云枫所做的一切，所有的坚持、血战、乃至被逼无奈的选择，都可以被如此轻易地扭曲解读为另一个庞大阴谋的一部分。
江云枫抬起头，目光平静地迎向温庭钧那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眼神，嘴角甚至扯开一个略带讽刺的弧度。
“丞相好推理！环环相扣，严丝合缝，末将佩服！”
顿了顿，声音清晰而冷静，带着一种置身事外般的剖析。
“只是，温相似乎忽略了几个关键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