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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道身影如同鬼魅般，从两块巨大山石交错的缝隙中无声无息地“流淌”而出。
来人一身毫无杂色的玄黑劲装，紧裹着纤细却充满力量感的身躯。脸上覆盖着一张只露出眼睛的黑色金属面罩，冰冷而神秘。
头上戴着一顶同样漆黑的宽檐斗笠，边缘垂下一圈黑色轻纱，遮住了大半面容。最引人注目的，是斗笠下露出的几缕发丝，竟是罕见的如同月光凝结而成的霜雪之白。
那人就这样静静地站在那里，仿佛与周围的假山阴影融为一体。阳光似乎都无法在她身上停留，只在她脚下投下一道几乎难以察觉的、淡到极致的影子。
“公子好敏锐的洞察力。”
一个清冷得如同冰泉击石、不带丝毫情绪的女声透过面罩，显得有些沉闷，却更添几分寒意。
“！！！”
江云枫瞳孔猛地收缩，心脏几乎漏跳了一拍。
真……真有人？！
还真的被他蒙出来了？！
一股强烈的后怕混杂着难以置信的荒谬感瞬间冲上天灵盖，他只是凭着战场锻炼出的首觉和一股不服输的劲头硬撑，万万没想到阴影里真藏着这么一位。
林慕白脸上的温和笑容也瞬间凝固，眼底深处那丝看戏般的玩味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浓重的惊愕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
他方才确实隐约感知到假山处有一丝极其微弱的气息，但对方隐匿功夫实在了得，气息时断时续，如同风中残烛，连他都无法完全确定其位置。
更没想到，江云枫竟然真的能将其识破，这绝非单纯的运气！
“你……是什么人？”
江云枫强行压下翻腾的心绪，沉声问道，目光紧紧锁住对方。
那身诡异的装束，那霜雪般的白发，还有那如同融入虚空的隐匿身法，都让他感到一种莫名的危险。
“属下凌霜。”
黑衣女子微微抬起斗笠，透过轻纱能看到一双如同红宝石般剔透、却又冰冷得毫无温度的眸子，平静地迎上江云枫审视的目光。
“奉右相大人密令，自今日起，专职护卫公子安全。”
护卫？
江云枫心中冷笑，监视就监视嘛，还找什么冠冕堂皇的理由。
“凌霜？”
林慕白此时也恢复了镇定，他上前一步，仔细打量着眼前的黑衣女子，眉头微蹙似乎在确认什么，随即眼中闪过一丝了然，语气带着一丝长辈的责备。
“原来是你这丫头，既是护卫那光明正大便是，何故藏头露尾，惊扰了公子？”
凌霜没有回答林慕白的话，那双冰冷的眸子依旧落在江云枫身上，仿佛在等待他的指令。
江云枫看着眼前这位看不起容貌，气息如同寒冰般的“护卫”，又瞥了一眼身旁这位深藏不露、似乎早知内情的老管家林慕白。
这座华美府邸下的暗流，比他想象的更加汹涌复杂。
他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目光扫过凌霜，最终却落在林慕白那张看似温和无害的脸上。
“林管家，看来您对这府里的人事，比我这做主人还要熟悉几分啊？”
林慕白脸上的笑容微微一滞，随即恢复如常，捋着胡须呵呵一笑。
“老朽痴长几岁，在金陵日久，认得的人自然多一些，公子说笑了。”
“算了，不逛了，你们去忙自己的事吧。”
江云枫回应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林慕白拱手告退，凌霜也轻点足尖，越过墙头后消失不见。
....
仅仅半日过去，江云枫升任安南都护府大都护的消息，如同一块巨石投入平静的金陵官场深潭，激起的浪花远比他自己预想的要汹涌澎湃，拜帖如雪片般飞向这座名义上属于他的府邸。
反正府内上上下下，里里外外都是温、谢两家“借调”来的眼线，江云枫也懒得费心遮掩，索性将一切繁琐事务一股脑丢给了那位深不可测的林管家。
翌日清晨，当林慕白依照惯例打开府邸中门时，几乎被眼前的景象噎住。
门前的青石台阶上，大小形制的礼盒几乎堆叠成了一座小山。紫檀木匣子压着朱漆提盒，锦缎包袱挨着细篾竹篮，红绸在晨风中微微飘动，映着初升的日光，晃得人眼花缭乱。
空气里弥漫着檀木、药材、丝绸以及各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贵重香料混杂的气息，浓郁得几乎有些呛人。
“林先生，这……”
负责门房的小厮阿福手足无措地看着他，声音里带着点发懵的颤抖。
显然，他也被这阵仗吓住了。
林慕白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翻涌的复杂情绪。有预料之中的了然，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烦躁。他拿出早己备好的名册和笔墨，声音恢复了惯常的沉稳。
“开始登记吧，按送达的时辰先后，来人身份，礼单明细，一件件点清楚，记明白。”
温庭钧和谢云霆以个人名义送出的贺礼几乎是前后脚抵达的，二人的礼物虽然不是很贵重但很体面，谢云霆的贺礼旁边多附了一卷画轴。
林慕白小心翼翼地展开画轴，画中将军身姿挺拔，策马欲驰，气势不凡。
画面上先前似乎沾染过几点墨污，只是巧妙地点染成了远山模糊的轮廓和战马扬起的几缕尘烟，非但不显突兀，反而平添了几分苍茫意境。
画旁题着娟秀却骨力内蕴的小字：恭贺平南将军荣升安南都护府大都护——谢静姝。
林慕白暗自点头，这份心思，这份才情，倒是极衬那位金陵第一才女的身份。
紧随其后的是同属温、谢阵营的大小官员，贺礼流水般抬进府门，名贵的玉器、成匹的锦缎、沉甸甸的金锭银锭、珍稀的古玩字画等等，将府中原本宽敞的前院堆得满满当当。
负责搬运的家丁们一个个屏息凝神，额角见汗，动作轻拿轻放，生怕磕碰了哪一件惹不起的物件。空气里只剩下礼单唱鸣声、搬运的脚步声，以及林慕白手中毛笔在纸页上划过的沙沙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