龚玉生其实心情有点复杂。
他生长在祖国最好的时代,享受过最优等的教育,拥有父母最无私的爱,所以初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他不适应了很久。
这里的封建平等的吃掉了每个人,倘若不是龚玉生心志坚定的话,也许他也会坚持不住。
这几年他把伪装做的很好,也鲜少出去看那些不干不净的事情,于是他以为他适应了。
如今一看,他还是怀念自己的世界。
一个依靠信仰而存续千年的家族,这里的人血液里流淌着的每一个因子都在大声叫嚣着“为家族而活,为使命而活”。
信仰坍塌以后,连着人的精神都坍塌了。
他们找不到合适的发泄方式,于是所有人都把怨怼和愤怒倒向了一个无辜的棋子。
这个棋子就是张小官。
人在崩溃的时候是不讲道理的,所以无论他无辜与否,他都己经被推到了风口浪尖。
龚玉生看了一眼乖乖巧巧跟在自己身后的张小官,心里假设着若他们生在同一个时代会怎样。
会有人为他发声吗?
走神间,一双澄澈的黑眸对上了他的眼睛,不解的眨了眨。
龚玉生回神,摇摇头示意自己没事。
可惜了,没有如果。
禁闭室到了,带路的人悄咪咪的多看了龚玉生两眼,又悄咪咪的塞给他一盏灯和一个火折子,鬼知道他从哪里掏出来的。
龚玉生眼皮子跳了跳,这家伙该不会也是张瑞景那老登的人吧?
狗东西,还派人全天候无死角站外边看他是吧,这不私生饭吗!
不过这人看着莫名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
禁闭室里没有窗,乌漆嘛黑的一片,大门被缓缓关上,只剩张小官和龚玉生两个大眼瞪小眼。
哦,那倒也不是大眼瞪小眼,他俩看不见,就真的是一片漆黑。
张家有这手段干什么不好啊,净往这些个路子上使劲。
龚玉生一边吐槽一边点亮手里的煤油灯,火光跳跃着照亮两个人的面庞,龚玉生这才发现,张小官与他贴的很近。
“害怕?”他拉着张小官坐下来,将灯盏放到地上。
张小官本来想摇头,但是不知是什么心理作祟,他点了点头。
于是他顺理成章的又凑近了一点。
“开始补课吧,这禁闭室看起来也没什么不一样的地方。”
这是屁话,他一进来就闻到一股子腥味儿,像极了之前在将军冢里的味道。
但是若是蛇虫一类的话,他和张小官其实都不怕。
嗯…那个破防的老登大概没想过他恨得咬牙切齿的假圣婴其实血脉浓度超高吧。
而他一个被育孤堂送来的小屁孩儿就是圣婴本婴。
张小官其实也闻到了,但他也觉得他和零一都不怕这些,没必要在意。
于是两人就着一盏小小的烛火开始学习,倘若和没穿越之前的龚玉生说,有朝一会在无人督促的情况下自主学习,他大概会觉得这是在骂他。
但现在…
“这光太暗了,我先给你讲一遍,你哪里不懂就和我说,我告诉你在第几页,你再去翻看。”
他不光学,他还带着别人一起学。
龚玉生为了小孩儿的视力健康,决定盲讲。
张小官点了点头,合上了书。
这两个人,一个信任对方盲讲的能力,一个信任对方盲听的能力。
主打一个敢讲一个敢听。
事实证明他俩都没信错人,龚玉生讲的快但是条理十分清晰,张小官不看书但是能记住讲的内容。
期间张小官翻了两次书,倒不是记不住了,而是那两个机关的图太难描述了,龚玉生犯懒让他自己看。
【这么大好的独处机会,你就用来给张起灵补课?!】
系统不知什么时候从意识空间里挣扎出来,看到这一幕就怒不可遏。
“我和你的差别就在于我还有点良心。”虽然不多就是了。
【你骂我。】系统的声音明显变得冷淡。
“骂你又不是一次两次了,你现在还不习惯?”龚玉生不想惯着它,随口就怼了回去。
007不吱声了,沉默了良久。
【我今天不会再理你了!】它哼了一声又跑回了意识空间。
挺好的,学会自己管理自己了。
耳边清静了许多的龚玉生开始讲下一个知识点。
本来漆黑的环境会让人觉得度日如年,可禁闭室中,两个人一盏灯,在知识的海洋里被淹的半死不活,也就没觉得时间有多慢了。
张小官倒是不累,但是他替零一觉得累。
讲了好久了,禁闭室断水断粮,零一的嘴都干的翘皮了。
“认真听,我只给你单独补这一次,以后就没有了。”看张小官走神,龚玉生敲敲他的脑袋。
被敲的人担心的看着他,
“你渴吗?”
这傻小孩儿就担心这个?
龚玉生摇了摇头,“习惯了。”
他说的风轻云淡,但是张小官却皱起了眉,渴这种东西怎么会习惯了呢?
“想什么呢,训练场有耐渴训练。”
当初训练这些的时候他一边在心里首呼张家非人,一边让系统给他屏蔽感官。
笑话,他龚玉生一不爱吃苦二不爱吃亏,该省省该花花,都有挂了干嘛要惨兮兮的过日子。
习惯了倒是真的,做完那些训练以后他的身体确实习惯了,在特定的时候对水和食物的需求很低。
说是这么说,但是看张小官那个眼神,依旧透着担心。
担心就担心吧,总不能他专门给张小官补课却落得一个自我感动的下场吧?
除了中间休息了几次,龚玉生把张小官缺漏的课补了个遍,甚至超前讲了很多。
007那个憨货,换一张卷子有什么用,那些张家人能换第一次就能换第二次,更何况除了写卷子难道他们就没别的办法在学术上为难张小官了吗?
他也不是不可以让张瑞景换个老师,但先不提这样做会不会暴露他自己的身份,就说那些其他恨着张小官的张家人呢?难道也统统换掉?
自己强大起来,比什么都好。
龚玉生是来收集张小官的情感的,不是折断他的羽翼的。
讲的差不多了,本来想问系统几点了,却突然想起来系统把自己给关禁闭了。
啧,不是很方便,但也不是没办法。
煤油灯能燃烧很久,龚玉生之前看过,里面有三百毫升灯油,能燃烧十五个小时左右。
现在灯油燃烧了大半,差不多是九个小时,那很好了,晚上八点了。
怪不得嗓子哑了,原来己经过了那么久了。
虽说中间休息了一个多小时,但龚玉生还是佩服自己——
不愧是我啊!听课不能一听听那么久,讲课却能一讲讲那么久。
这是什么?这是天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