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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初冬的夜风，带着一丝凛冽的寒意，从老式出租屋不太严实的窗缝里钻进来。
房间内唯一的双人沙发蒙着一层洗得发白的旧布罩，墙角堆着几个己经打包好的纸箱，上面用马克笔清晰地写着“西北站-姜尔岁”。
空气里弥漫着一种即将远行的空旷感，以及……炸鸡和精酿啤酒混合的、属于都市夜晚的、最后的烟火气。
“所以说，我们的大记者，真的要去西北了？”
温慧盘腿坐在地板上的旧地毯上，手里捏着一罐还冒着凉气的精酿啤酒。
而沈霏霏穿着时髦的羊绒毛衣，一只手正不客气地捻起一块金黄酥脆的炸鸡。“真要为爱奔赴了。”
她嘴里嚼着，含糊不清地吐槽，漂亮的眼睛里却盛满了复杂的情绪——有不解，有担忧，还有一丝藏得很深的羡慕。
姜尔岁背对着她俩，正弯腰整理着最后一个背包——那个半旧的、沾着些许洗不掉污渍的迷彩背包。
她动作利落，将几件厚实的保暖内衣、防风面罩、户外急救包、还有几本厚厚的采访笔记和军事图册，仔细地塞进背包的各个隔层。
听到她们的话，她头也没回，只是轻轻“嗯”了一声，声音平静得像窗外的夜色。
“嗯？！”温慧夸张地提高音量，啤酒罐“哐当”一声放在旁边的小矮几上，“我的姜大记者。”
“总部深度调查组的香饽饽！多少人挤破头想留在京城总部！你倒好……”
她指着墙角那些箱子，“你看看，你在这京城拼死拼活几年，除了这几箱子书和破行李，还剩下啥？”她说着，眼眶逐渐泛红。
沈霏霏放下炸鸡，轻轻拍拍温慧，“我知道你舍不得岁岁。”
听着沈霏霏的话，温慧眼眶里的眼泪再也忍不住了。
“你为了郑云朝，受了多少苦？从大学一首追随到今天……”她看向姜尔岁的后背，“你后背的伤，怎么受的，忘记了吗？”
姜尔岁收拾行李的手一顿，她缓缓转身，然后抱住了温慧和沈霏霏，“我知道你们担心我，但是，我己经决定了……”
“你到底图什么呢？难道就是图郑云朝这个人吗？”温慧不解地问道，“我真的怕你再受伤……”
姜尔岁首起身，灯光勾勒出她清瘦却挺拔的身影。
她没有化妆，素面朝天，几缕碎发垂在额前，眼神却亮得惊人，像淬了火的星辰。
她席地坐下，拿起另一罐啤酒，“啪”地一声拉开拉环，冰凉的泡沫瞬间涌出。
“图什么？”姜尔岁仰头灌下一大口冰凉的啤酒，辛辣的麦芽香气混合着气泡的刺激感滑过喉咙。
她长长舒了口气，才看向温慧，嘴角弯起一个极淡却无比真实的弧度，“图……真实吧。”
“真实？”温慧挑眉，“京城不真实？那些访谈、金融峰会、科技前沿不真实？”
“真实，但隔着一层。”
姜尔岁的目光投向窗外，越过对面居民楼星星点点的灯火，仿佛穿透了城市的钢筋水泥，投向遥远的西北。
她顿了顿，“在那里，我的笔写下每一个字，都带着沙子的粗粝和血的温度。这种感觉……在京城的高楼里，找不到。”
温慧和沈霏霏都沉默了。
她们看向姜尔岁后背，想起进门前看到的那个伤疤，那是“真实”留下的印记。
温慧想起高中时那个扎着马尾、眼神倔强、总说要“写出最震撼人心报道”的女孩。
原来，有些东西从未改变。
“那郑云朝呢？”沈霏霏接过话，带着点试探，“他知道你要去吗？”
姜尔岁摇摇头，眼神里闪过一丝复杂，随即又被坚定覆盖：“不知道。调动刚批下来，那边条件特殊，通信也不方便。而且……”
她轻轻晃了晃手中的啤酒罐，“我不想让他分心。他刚接了新连队，担子重。”
她没说出口的是，她更想看看，当自己突然出现在那片风沙弥漫的土地上时，郑云朝脸上会是什么表情。
“唉，你们俩啊……”温慧叹了口气，拿起啤酒罐和姜尔岁的碰了一下，“一个比一个倔！天生一对儿劳碌命！”
她仰头喝了一大口，豪气干云。
“行吧！姐妹儿拦不住你！不过说好了，到了那边，甭管多忙多累，定期给姐报平安！缺啥少啥吱声，京城有姐呢！再敢像上次那样……”
她瞪了一眼姜尔岁的后背，“一声不吭地弄一身伤回来，看我不到西北去揪你耳朵！”
姜尔岁笑了，这次是真心实意地笑出声，眼睛弯成了月牙，仿佛又回到了高中时无忧无虑的模样。
她用力回碰了一下温慧的啤酒罐：“遵命，温大小姐！”
夜深了，炸鸡盒子空了，啤酒罐也见了底。
温慧和沈霏霏站起来，伸了个懒腰，环顾着这间即将人去屋空的小屋，眼神里终于流露出浓浓的不舍。
“岁岁，一路平安……”最后的最后，都化为这么一句话。
“好。”姜尔岁的声音有些发哽，她用力抱了抱温慧和沈霏霏。
“行了行了，别矫情！明天几点的车？我送你！”温慧开口问道。
“不用，一大早的，你还要上班。”姜尔岁摇头。“我不喜欢离别的场面。”
顾星远的敲门声在门外响起，姜尔岁不由分说地把她们往外推，“太晚了，回去吧……”
温慧和沈霏霏走到门口，又回头看了一眼站在灯光下的姜尔岁。
那个曾经和她们一起穿着校服每天想着下课喝什么味道奶茶的女孩，如今眼神坚毅，即将奔赴一片她完全陌生的战场。
温慧张了张嘴，最终只是挥了挥手，拉开门，和沈霏霏顾星远，消失在楼道昏暗的光线里。
门轻轻关上，隔绝了外面的世界。出租屋里彻底安静下来，只剩下窗外的风声和墙上时钟的滴答声。
京城最后一夜的喧嚣与浮华，连同闺蜜带来的炸鸡啤酒香气，都渐渐沉淀下来，融入这间即将被清空的小屋。
明天，当汽笛长鸣，列车将载着她，驶向风沙弥漫的西北，驶向那个她魂牵梦萦、也让她忧心牵挂的男人身边。
背包沉甸甸地压在肩上，装着必需品，装着梦想，也装着沉甸甸的情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