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雨季的潮湿空气渗入茶楼的每个角落,苏眠推开阁楼窗户时,铁质铰链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七年前埋下的茉莉种子,如今己经爬满整个窗框,青白色的花苞在雨雾中轻轻摇曳。雪球安静地蹲在窗台上,琉璃般的眼珠倒映着巷口那盏坏了三年的路灯。
雨丝斜斜地飘进来,打湿了工作台上那本翻开的观测日志。苏眠的指尖停在最后一页——陆知远清瘦的字迹记录着"第七年花期预测",日期旁边画着一枚戒指的简笔画。抽屉里的老式收音机突然自动开启,电流杂音中传来断断续续的《茉莉花》旋律,与屋檐滴水声奇异地合拍。
楼下的风铃突然剧烈摇晃,却没有发出应有的声响。苏眠冲下楼时,看见铜铃铛悬浮在空中,像是被无形的丝线牵引着。风铃下方的青砖地面上,不知何时出现了一滩水渍,正缓缓形成莫比乌斯环的形状。雪球的尾巴突然炸毛,它扑向环形的中心,却在接触的瞬间被弹开,发出吃痛的呜咽。
后院的茉莉花架毫无征兆地倒塌了。苏眠拨开缠绕的藤蔓时,发现断裂的支柱内部是空心的,里面藏着一个防水金属盒。盒盖上的电子屏显示着倒计时:00:07:00。指纹锁的识别区闪着微弱的蓝光,当她将右手拇指按上去时,盒内传来齿轮转动的咔嗒声。
盒子里静静躺着一支注射器,淡蓝色液体中悬浮着银色微粒。注射器旁是折叠的纸条,陆知远的字迹比以往任何记录都要潦草:"量子态稳定剂,最后一步需要你的选择。"雪球突然咬住她的裤脚,使劲往后院角落拖拽——那里不知何时出现了一株不该在这个季节盛开的银针茉莉,花瓣上凝结的露珠在雨中泛着珍珠母的光泽。
茶楼所有的钟表在同一时刻停摆了。老座钟的钟摆僵在45度角,电子挂历的显示屏疯狂闪烁。苏眠注意到那株银针茉莉的根系异常发达,顺着墙角砖缝延伸进地下室。当她掀开松动的地砖时,的土壤中埋着某种金属装置,表面结满晶莹的盐霜。
注射器里的液体开始自发发光,亮度随着雨势增大而增强。雪球跳上工作台,用爪子按下投影仪的开关。光束里浮现出风铃巷147号的全息模型,每个房间都标注着能量读数。当苏眠转动模型时,地下室的位置突然裂变成两个重叠的影像——一个是现实中的模样,另一个显示着完全不同的布局:中央摆放着熟悉的圆柱形培养舱。
雨声中突然混入电子合成的语音:"临界相位己确认。"茶楼所有的茉莉花在同一秒绽放,浓郁的花香裹挟着奇怪的电流味。苏眠的手腕内侧浮现出淡蓝色的茉莉花纹,与后颈的纹身形成呼应。雪球项圈上的铃铛自动脱落,滚到金属盒旁展开成微型投影仪,投出一行闪烁的文字:
"观测者就位,系统等待最终指令。"
注射器突然变得滚烫,液体中的银色微粒组成茶楼的立体轮廓。苏眠望向窗外,发现雨滴悬浮在半空中,形成无数面微小的镜子,每个镜面都反射着不同时期的茶楼影像。在最近的那滴雨里,她看见穿白大褂的陆知远正将青花瓷盆埋入后院土壤。
当倒计时归零的蜂鸣声响起时,整个茶楼开始轻微震颤。墙皮剥落处露出闪着蓝光的管线,地板缝隙渗出带着茉莉香味的雾气。苏眠握紧注射器,雪球突然咬破她的手指——血珠滴在金属装置上,瞬间气化成淡紫色的烟。
在烟雾缭绕中,后院的银针茉莉突然拔高生长,藤蔓缠绕着形成一道拱门。花瓣上的露珠全部浮起,在门前拼出熟悉的阻断方程。苏眠腕间的蓝色纹身开始灼烧般疼痛,她低头看见皮肤下流动的银色微光正顺着血管向心脏汇聚。
雪球最后蹭了蹭她的脚踝,转身跳进茉莉拱门,身影瞬间被白光吞没。注射器上的指示灯由蓝转红,陆知远的声音突然从西面八方传来:"时间记得每个选择的分量......"
茶楼所有的茉莉花瓣在同一秒凋零,在雨中铺成银白色的路。苏眠迈步走向拱门时,听见二十八年前的风铃声穿越时空,轻轻叩响记忆的门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