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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渝国，建安三十年，暮春。
汪大同在潮湿的樟木香中醒来，雕花拔步床的帷幔被风掀起一角，漏进半窗新绿。指尖无意识地着青布被面，记忆如潮水般涌来 —— 原主是柳州府桃源村地主汪多财的次子，今年十岁，上头有个十三岁的姐姐大萍，底下曾有个幼弟早夭。原身因自小体弱多病，读书又天分平平，常被族中叔伯笑称 "百无一用"，连家中账房先生都敢在他背书时露出轻蔑笑意。
"二郎醒了？" 铜钩轻响，穿月白水袖的少女端着青瓷碗进来，鬓边别着朵素白的棠梨花，正是姐姐汪大萍。她腕间银镯叮当，将碗放在雕花小几上："母亲炖了莲子百合粥，说你昨日在祠堂抄经受了凉。"
指尖触到瓷碗的温热，汪大同忽然想起昨夜原主因背不出《论语》被父亲斥骂，跪在祠堂首到子时。抬眼望去，大萍的袖口补丁摞着补丁，虽洗得发白却针脚细密，想来是母亲李氏亲手缝的。这个年代的女子十三岁己算及笄，本该议亲的年纪，却因家中次子读书一事迟迟未提。
"姐姐可曾读过书？" 他突然开口。
大萍手忙脚乱地去扶歪倒的粥勺："女子读什么书，认得自己名字便罢了。" 话虽如此，眼尾却掠过一丝黯然。汪大同心中微动，前世他在孤儿院长大，最懂被轻视的滋味，如今看着这个梳着双鬟髻的少女，忽然生出几分护短之意。
用过粥后，他执意要去书斋。穿过青石铺就的天井，檐角铜铃叮咚，池中锦鲤甩尾激起水花。桃源村依山傍水，汪家宅院虽称不上豪富，却也有五间正房、三间厢房，后院还种着几亩良田。只是行至东侧，却见大片田地泛着白碱，几株枯稻歪歪斜斜插在泥里，与西侧绿油油的麦田形成鲜明对比。
"这是盐碱地，父亲请过县里的老农学来看，说是没救了。" 大萍跟在身后，声音低了几分，"原说今年租给佃户种稗子，可稗子收成也不好..."
汪大同蹲下身，指尖捻起一把土，沙砾间泛着白霜。作为快穿者，他脑海中忽然浮现出 "灵植夫" 的记忆碎片 —— 那是第二个世界学到的植物培育技能，其中便有改良盐碱地的法子。记得可以种植耐盐植物如碱蓬、苜蓿，配合绿肥翻耕，再用淡水漫灌洗盐。
"姐姐，明日让我带几个长工试试？" 他抬头笑道，"或许能让这片地长出好庄稼。"
大萍愣住了，记忆中这个弟弟从未对农事上过心，此刻眼中却闪着明亮的光，竟让人不由自主地想相信。她点点头，鬓边棠梨花随动作轻颤："好，我去和父亲说。"
书斋里，黄花梨木书案上摆着《西书章句集注》，砚台里墨汁己干，显是许久未用。汪大同摊开泛黄的书页，八股文的格式在脑中渐渐清晰。原主的字写得歪歪扭扭，他却握笔如握手术刀般稳当 —— 第一个世界他是医学系学生，练过多年硬笔书法。
笔尖落下，"学而不思则罔" 五个字力透纸背。忽听得窗外传来孩童嬉闹声，抬眼望去，隔壁王举人的儿子正骑在墙头，朝这边扔小石子："汪家二郎又在装样子读书啦！去年县试连朱笔圈点都没拿到，还想考童生？"
大萍正要呵斥，汪大同却摆摆手。他记得童生试分县试和府试，通过后才能参加院试考秀才。原主去年参加县试，因文章狗屁不通，连第一关 "正场" 都没通过，被主考官用朱笔在卷上画了个大叉。
"明日随我去镇上学堂。" 傍晚时分，父亲汪多财罕见地来到书斋，目光落在案头的习字纸上，眼中闪过一丝惊讶，"刘先生说你若再这般懒散，便不再收束脩。"
汪大同放下笔，恭恭敬敬行了个揖："父亲放心，此次县试，儿子必过。"
夜幕降临，他躺在拔步床上，望着帐顶的缠枝莲纹，心中盘算着明日计划：五更起床背书，辰时去盐碱地查看，巳时赴学堂，申时练笔，酉时与姐姐商量改良方案... 窗外，春风送来阵阵蛙鸣，桃源村的夜，正悄然见证着一个少年的蜕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