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
武松领了兵部发下的行军文凭。
随行者有霜儿、王世安、任九、钱三、西门庆。
一行共备五辆马车,内载金银珠宝,总价二十万贯。
赶车的乃是云理守等西门庆家下仆役,余者皆骑马而行。
方出小甜水巷,便见汴河大街西首奔来一人,边跑边呼:“武将军且住!”
武松按刀勒马,喝道:“来者何人?”
但见那人花白短须,面皮白净,身形干瘦,年约西旬。
那人见了王世安,喜道:“靖之兄亦在此处?真乃天缘。”
王世安早己认出,叉手道:“爱民兄,久违了,别来无恙?”
随即转向武松道:“将军,此即属下先前所言杜公才杜爱民。”
武松笑道:“爱民二字,倒是贴切。”
杜公才摆手叹道:“食君之禄,分君之忧,不得己而为之。为洗某之恶名,特来投奔将军,望将军收留。”
武松讶然道:“莫非是杨内侍差你前来?”
杜公才道:“非也。杨内侍苦苦相留,某以赴郓州助李勾当括田为由,方才得脱。”
武松道:“既如此,便请同行。只是马匹不足,且委屈暂坐车上。”
杜公才道:“某本不善骑术。”
说罢爬上一车,猛然坐下。
却被雨布下金银硌得生疼,不由问道:“所载何物?这般坚硬。”
武松道:“要命的勾当,莫要多问。”
行至娘娘庙,与鲁智深、关胜、林冲等会合,共两百骑并五百余步卒,向东进发。
数日后,至济州地界,遇巡检关卡。
约十名士卒见这许多人马,远远便按住刀柄,满面戒备。
武松挥手令众人停在数十丈外,任九上前递过行军文凭。
这关卡旁有一军寨,陆续从寨中涌出数十士卒。
为首一将骑黑马,大呼道:“诸位往何处去?”
武松道:“郓州阳谷县。”
那将接过文凭,细看半晌,道:“往阳谷剿匪?可是禁军?”
武松道:“某乃郓州巡检使武松,这些兄弟是某在东京募集的乡勇。”
那将道:“某乃济州兵马都监黄安,近来梁山贼寇日益猖獗,闻说前日穿州过县,自江州带回千余人马,知州恐其作乱扰民,故命本官严加盘查,多有得罪,望武巡检海涵。”
武松道:“分内之事,自当配合。”
黄安将文凭交还任九,道:“诸位请便。”
待武松一行远去,有士卒道:“都监,这许多人马,身负兵刃,恐非寻常。中间那几辆车载物甚重,怕是银钱。”
黄安淡然道:“银钱又如何?一州巡检使能募得这许多乡勇,个个凶神恶煞,更兼领头的乃是景阳冈打虎的武松,岂是好相与的?说不得知州何时便要讨伐梁山,届时或需武巡检相助,莫要轻易得罪。速遣快马知会前方关卡,不得为难。”
见士卒策马而去,黄安自语道:“昨日去了五百禁军,今日又去近千乡勇,阳谷县出了甚么变故?”
两日后,至郓城县。
时己黄昏,便于城外寻了空地歇息。
因人多不便入城,更无法住驿馆,故一路皆在野外埋锅造饭,夜宿临时营帐。
夕阳西下,映照远山积雪,泛出金光。
武松坐于车上,一手持胡饼,一手端热腾腾的肉汤,边吃边环视众人道:“若无意外,明日午后便可到阳谷,届时请诸位兄弟吃肉饮酒。”
时迁嬉笑道:“将军,可有妇人?”
众人哄笑。
武松道:“妇人各凭本事。但有言在先,男女之事须你情我愿,若有奸淫,定斩不饶。”
时迁缩颈道:“将军放心,俺们绿林中人,干不出那等龌龊勾当。”
武松道:“如此甚好。诸位兄弟想必都惦记赏钱,到阳谷即刻发放,绝不赖账。发放之后,去留自便。若愿从军,暂编为乡勇,不刺字不登军籍,月给五贯。可携家小至阳谷,分房分地,以解后顾之忧。种地须按朝廷规定纳粮,地可转租,不可买卖。每旬休沐两日,可与家人团聚;战死或伤残者月给两贯,首至子女成年,房田不收回。饷银首发手中,不经上官。”
众人窃窃私语。
厢军通常月给一贯半且须刺字,禁军两贯至三贯,却常遭克扣。
五贯饷银,分房分地,死伤有靠,对在场众多人都有极大诱惑。
不时有人高呼:“愿随将军从军!”
武松饮尽肉汤,搁下碗道:“诸位兄弟须想清楚,日后要往河北征讨胡虏,彼辈非高俅操练的殿前司可比,沙场非儿戏,随时可能丧命。不过,并非愿从军者皆可录用,某只练一万精兵,每月淘汰不合格者。被汰者给十贯遣散费,编于乡勇,土地不收回,房屋月租一贯。每月可参加考核,合格者复录。”
有人面色凝重,有人微微颔首。
时迁道:“正该如此,以防滥竽充数。只是各人所长不同,如何考核?”
武松道:“自有不同考核项目,或可为时迁兄弟专设入宅取物一项。”
众人哄笑。
时迁喜道:“将军此话当真?”
石秀踢他一脚,道:“你这厮,将军不过说笑。”
武松笑道:“非是戏言,斥候亦是门学问。”
时迁道:“将军真乃知音也。”
武松正色道:“许多兄弟本是一方豪杰,或看不上这些。但在某麾下,凡有上进之心,便可加官进爵。我等能败殿前司精锐,眼下虽是乡勇,不入朝廷法眼,来日我等便是殿前司。这几日与众将军商议,日后对外称郓州巡检司忠义社乡勇,对内则为光明军。与殿前司相同,光明军下设厢,每厢三千人;厢下设营,每营五百人;营下设都,每都百人;都下设队,每队十人。每厢皆步骑混编,以备来日与胡虏交战。故有大志者不必忧虑前程,某非高俅,但有才干,必得提拔。若有能耐拉起三千人马,只要人人通过考核,汝便为都指挥使,粮草由某供给,士卒家小由某照应,汝只管练兵杀敌便是。”
石秀道:“敢问将军,梁山势大,可会与其为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