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文婷踩着刹车,警车在局大院里划出两道急促的轮胎印。
沈青青从车上下来,白大褂后襟沾着泥渍,却仍昂着头,青焰般的目光扫过围观的警员,让几个正端着盒饭的实习生差点打翻餐盘。
“谢队威武啊……”陆渊正在吃泡面,见到沈青青时面汤都呛了出来,青铜碎片在茶渍斑驳的桌面上滚了两圈。
谢文婷把办公室门一关,里面只剩下灵犀小队三名成员、陶铁和沈青青五人。
她把沈青青和蜃妖的事情简单说了一遍,随即抢过陆渊面前的泡面,“别吃了,测字。”
陆渊被这气势震得后背发凉,忙抓起毛边宣纸。毛笔尖在砚台里碾出涩响,他提腕写了个“蜃”字,墨色在宣纸上洇开细小的触须。
“上为‘辰’。”陆渊用镇纸压住卷起的纸角,指尖点在字头那弯勾上,“辰属巽卦主东南方。下为‘虫’,虫者藏也,润也,当在东南方有水或草木繁茂处。”
沈青青笑了笑, “测字先生倒是比某些警察靠谱。”
突然间,她盯着墙上挂的江城地图,“君山湖东南……”青色火焰在瞳孔里闪了闪,“那里有座废弃的电厂。如果要屏蔽蜃妖制造幻境的能力,以免引起注意,用电厂里残留设备的电力是最简单的方式。”
谢文婷马上抓起手机向陈局长汇报。陈夏对蜃妖被抢的事情也十二分地重视,立即下了命令:“全城搜捕西蒙尼和戴维斯,重点搜索君山湖东南方废弃的电厂!”
谢文婷握着车钥匙在台阶上顿了顿,转身看向还在揉太阳穴的陆渊:“你脸色不好,真不用留在警局?”陆渊把青铜碎片往兜里一塞,扯了扯领带:“测字讲究临场感,远程指导误差大。”他嘴上硬气,脚步却显得虚浮。
谢文婷伸手扶着他,走到车边,却看见他脸上似笑非笑的表情,好像奸计得逞,顿时耳尖一热,把他猛得塞进了副驾。
谢文婷开车,陶铁和沈青青坐在后座。陈夏派的十位全副武装的特警队员跟随出发。
半个小时后,特警队在电厂大门外架起防爆盾牌。
陶铁喷出粗重的鼻息,在空气中凝成白雾,绕着厂房周围转了一圈。其余人都跟着他,给人感觉他是条警犬。突然陶铁单膝跪地:“这里有新鲜爪痕,像幼兽抓挠。”
沈青青越众而出,谢文婷想拉着她,被她轻轻一甩胳膊就甩开了,“蜃妖在我手里弄丢,我会负责到底。”
陶铁当即跟上两步,“我这老饕餮负责断后再合适不过。”
两只千年异兽一前一后地步入了电厂大门。谢文婷面对这两个不听指挥的队友,无计可施,只能让特警队员全神戒备。
陆渊靠在车门处,眯眼看着陶铁的背影,低声自言自语,“陶师傅这冲冠一怒为红颜,把昆仑山的浪漫都带来江城了。几千年都舔得,还差这会儿?”
谢文婷柳眉倒竖:“你这乌鸦嘴什么时候能消停?人家陶师傅情深意重,不像有些人整天吊儿郎当!”
陆渊被她吼得吓了一跳,缩缩脖子,不再言语。
青青和陶铁踩着满地的杂草,见远处50米外二楼窗户突然泻出刺眼的光束。两人对望一眼,加快脚步朝那幢厂房赶去。
陶铁轻轻一推铁门,就发出刺耳的尖叫,仿佛被生撕开的伤口。青青朝陶铁瞪了一眼,陶铁给了个委屈的眼神,好像说:“那你说怎么开门?”
青青摆摆手,领头走了进去,靴底碾过黏腻的油污,鼻尖钻进混合了铁锈和氨水的恶臭。他们踩着的旋转楼梯像条垂死的蛇——每级台阶都爬满青苔,螺栓孔里渗出黑水,墙皮剥落处露出暗红的钢筋,像生锈的血管。
“这地方怕是连鬼都嫌旧。”陶铁摸着栏杆上凝固的油漆,指尖陷进指节深的腐木。话音未落,他脚下的预制板突然像融化的奶酪般塌陷,整个人呈大字型向黑暗坠去。
“噗通——”
陶铁的坠落激起三米高的水花,循环水池里漂浮的荧光试剂将他染成幽绿。他双手乱舞拍打着水面,活像只被扔进沸水的河蚌。水池边缘漂着半截安全帽,几根铁丝从天花板垂下,电火花在水面上跳着探戈。
“救命啊!我不会水……”陶铁突然噤声,喉结在水面上下浮沉。
沈青青大皱眉头,被他这么一闹,二楼的人早就听见动静了。
但是总不能见死不救吧。她单脚点在池边,衣摆被夜风掀起,一只手伸向水池中央。
陶铁的手掌突然覆上沈青青的腕间,粗糙的指节深深陷进她冰凉的肌肤,虎口因用力而泛白,仿佛要将千年前昆仑山雨夜的遗憾都揉进这掌心的温度里。
“蠢货,这点水能把你淹死啊?”她指尖突然翻转扣住陶铁的手腕,待要用力把他拖出了水面。
陶铁笑了,笑容里有泥水和血腥,却亮得像冬至第一缕阳光。
“你简首像块发臭的年糕。”说完她也笑出了声,水波晃动的光影里,陶铁鼓起的牛眼倒映着自己狼狈的倒影——活像只被泡面汤噎住的河马。
就在陶铁要被拉出水面时,突然僵住了。沈青青感到奇怪,低头一看,整个水池都结了冰,陶铁的身体被冻在了冰块里。她的瞳孔猛地收缩,冰层下陶铁的胡须挂着水珠,正逐渐凝成晶莹的冰凌,那双浑浊的眼睛瞪得滚圆。沈青青腕间青焰骤起,正要劈开冰层,却听见头顶传来清冷的笑声。
“小青鸟,别费力气啦。”二楼窗框突然探出金发女人的半张脸,冰蓝色眼眸像两块万年寒玉。她指尖凝着螺旋状的冰晶,随随便便一挥,沈青青脚下的青砖地面便绽开蜘蛛网般的冰裂。
“这是我从极北之地偷来的魔咒,连巨狼芬里尔的咆哮都能冻住,何况你这点小火苗?这次的猎物,我可不打算分给你们。”
沈青青后退半步,从齿间一个字一个字的蹦出,“那就看看昆仑山青鸾的火焰,和北极的冰寒,到底谁压倒谁?”
她话音未落,西蒙尼从生锈的变压器后转出,红发上凝着霜花却更显张扬;戴维斯则从蒸气管道里钻出,肌肉虬结的臂膀泛着寒光。
西蒙尼哈哈大笑,“莉莉安,干得好。可惜只困住了傻大个,没把这青鸟冰起来。”
沈青青身体周围青焰腾空,却见金发女人莉莉安撮唇吹气,整个废弃电厂竟下起冰雹,拳头大的冰粒砸得铁皮房顶叮当作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