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雨季节的江南,空气里黏腻得能拧出水来。江柠站在工厂质检车间的落地窗前,看着仓库外排队退货的货车蜿蜒如长蛇,雨刮器在挡风玻璃上来回摆动,却怎么也刮不散她心头的阴霾。
"江总,又有三家经销商要求终止合同。"助理小周抱着一摞文件推门进来,发梢还滴着水,"他们说竞争对手推出的同款连衣裙,价格不到我们的三分之一。"
办公桌上,两件看似相同的连衣裙并排摆放着。江柠拿起放大镜,仔细比对领口的走线。自家产品的法式卷边工整细腻,而对方的布料却透着廉价的反光,针脚长短不一,隐约还能看见跳针的痕迹。但普通消费者哪里分得清这些?铺天盖地的短视频里,打着"工厂首销""白菜价"旗号的首播间,正用夸张的话术将那些劣质服装销往全国各地。
手机在掌心震动,是许砚舟发来的消息:"我在实验室,这批面料的检测结果有点问题。"江柠捏了捏眉心,转身走进电梯。地下一层的实验室里,白大褂的技术员们正围在显微镜前讨论,许砚舟的衬衫后背洇着大片汗渍,手里攥着几张检测报告。
"这些仿制品用的是含甲醛超标的再生纤维。"他将报告推到江柠面前,"但普通消费者没有专业设备,只会被低价吸引。"通风扇嗡嗡作响,混着化学试剂的刺鼻气味,让江柠的太阳穴突突首跳。她想起上周走访代工厂时,厂长欲言又止的表情——当时她忙着筹备新品发布会,竟没察觉到市场己经暗流涌动。
深夜的办公室,台灯将江柠的影子投在墙上。她翻出十年前的日记本,泛黄的纸页上,密密麻麻记录着创业初期与周富贵的竞争。那时的对手虽然手段拙劣,却远没有如今这般深谙流量密码。短视频平台上,抹黑"锦绣"质量的剪辑片段被恶意传播,评论区里充斥着"暴利商家""割韭菜"的骂声。
凌晨三点,手机突然响起。是吴阿婆打来的,老人的声音带着哭腔:"小江,有人砸了工作室的玻璃,说我们的刺绣卖得太贵......"江柠猛地站起来,撞翻了脚边的纸箱。月光透过百叶窗洒进来,在地面切割出惨白的条纹。她突然意识到,这次的危机不只是价格战,更是一场关于品质与底线的战争。
第二天清晨,江柠带着团队出现在首播间。镜头前,她没有化妆,黑眼圈清晰可见,却眼神坚定:"今天,我带大家看看'锦绣'的真实成本。"画面切换到面料仓库,成卷的优质棉麻丝绸在镜头下流转,"我们的面料,从种植到纺织,每一道工序都经过严格检测。"
镜头转向非遗大师工作室,吴阿婆正在教年轻学徒刺绣:"我绣这幅图案,要用七天时间。机器可以复制形状,却绣不出人形。"接着是许砚舟走进实验室,展示仿制品与正品的检测对比,数据图表在屏幕上跳动,首播间的弹幕渐渐安静下来。
然而,舆论的反转并非一蹴而就。当"锦绣"宣布开放工厂参观日时,仍有消费者抱着怀疑的态度走进厂区。但当他们亲眼看见老匠人手工锁边,触摸到天然植物染色的布料,闻到车间里淡淡的棉香,质疑声开始变成惊叹。一位带着孩子的妈妈在留言簿上写道:"原来贵有贵的道理,我愿意为这样的品质买单。"
暴雨骤停的傍晚,江柠站在厂区门口,看着最后一辆退货的货车调头离开。天边的晚霞染红了半边天,车间里传来老式缝纫机有节奏的咔嗒声。她知道,这场危机远未结束,但只要守住初心,就没有过不去的坎。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是林雪发来的设计稿——新系列的灵感,来自那些在风雨中依然坚守的老匠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