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春的江南笼罩在薄雾里,江柠站在苏州河支流的码头上,望着对岸“锦绣”新落成的生态工厂。厂房外墙爬满绿色藤蔓,雨水回收装置顺着檐角蜿蜒而下,恍惚间与记忆中八十年代那个漏雨的土坯房重叠。十年前,她在这里第一次见到被印染废水污染的河水泛着诡异的紫色,而此刻,清澈的水流里游弋着几尾红鲤。
“江总,欧盟那边传来消息,‘零碳服装’系列通过最终审核了!”助理小周的声音带着难掩的兴奋,手里的平板电脑还在不断刷新邮件。江柠接过文件,指尖着国际环保组织认证的烫金印章,突然想起创业初期,为了省下染料钱,她带着女工们在溪边用板蓝根和石榴皮给布料染色的场景。
会议室里,许知夏正在主持战略会议。大屏幕上跳动着触目惊心的数据:全球时尚产业每年产生的碳排放占总量的10%,相当于航空业与航运业的总和。“我们必须做出改变。”许知夏关掉PPT,身后的落地窗映出外滩的天际线,“但转型意味着要推翻沿用三十年的供应链。”
老厂长张建国重重地拍了下桌子:“谈何容易?新设备要重新采购,工人得重新培训,那些合作几十年的供应商...”他的声音突然哽咽,“当年是他们在我们最困难的时候,赊给我们布料啊。”会议室陷入死寂,江柠望着窗外随风摇曳的梧桐树,想起1998年亚洲金融危机时,正是这些老供应商宁愿自己亏本,也要保证“锦绣”不断货。
“不是抛弃,是一起往前走。”江柠起身打开投影仪,屏幕上出现的不是冰冷的财务数据,而是一张张泛黄的照片——1983年用土布改喇叭裤的工作台,2000年悉尼奥运会中国代表团服装制作现场,还有去年非遗传承基地的孩子们拿着绣绷的笑脸。“还记得我们为什么叫‘锦绣’吗?是因为一针一线都要织出繁花似锦的未来。”
接下来的半年,“锦绣”的车间里弥漫着前所未有的紧张氛围。技术团队驻扎在实验室,尝试用咖啡渣、废旧塑料瓶制作再生纤维;采购部门走遍全球,寻找符合碳中和标准的棉花种植基地;就连食堂阿姨都开始用厨余垃圾制作堆肥。许知夏每天泡在工厂,亲自监督生产线改造,有次连续三天没合眼,被设计师小林发现时,她正蹲在印染车间调试新型节水设备。
发布会上,模特们身着“零碳服装”系列走上T台。那件看似普通的白色衬衫,背后藏着惊人的故事:棉花来自新疆采用滴灌技术的生态农场,染料提取自西川雅安的天然植物,就连一粒小小的纽扣,都是用回收的贝壳制成。当大屏幕播放出从原料种植到成衣出厂的全流程碳中和数据时,台下的时尚媒体记者们忍不住发出惊叹。
但质疑声随之而来。某快时尚品牌高管在社交媒体上发文嘲讽:“碳中和不过是高端品牌的营销噱头。”更有消费者在首播间质问:“价格比普通服装贵30%,凭什么让我们为环保买单?”许知夏没有急着回应,而是带着团队策划了一场特殊的“溯源之旅”。
二十名消费者代表被邀请到“锦绣”的生态产业链:在新疆的棉花田,他们亲手触摸用太阳能杀虫灯守护的棉桃;在西川的植物染料基地,当地村民演示如何用蓝草发酵提取靛青;在工厂车间,工人们展示着循环利用的水资源如何经过十二道净化重回生产线。一位年轻妈妈在参观完后红了眼眶:“以前总觉得环保离生活很远,原来一件衣服真的能改变世界。”
随着“零碳服装”系列的走红,越来越多的供应商主动找到“锦绣”寻求合作。曾经激烈反对转型的张建国,如今成了环保技术的“活招牌”,经常受邀到行业论坛分享经验。在某次国际时装周上,当主持人宣布“锦绣”成为首个获得全球可持续时尚大奖的中国品牌时,江柠在后台看到许知夏悄悄擦拭眼角。
深秋的夜晚,江柠和许砚舟漫步在老厂房改造的创意园区。当年的缝纫机被改造成景观雕塑,墙面上手绘着“锦绣”西十年的发展历程。“你看。”许砚舟指着远处,几个年轻人正在用废旧布料制作装置艺术,“我们播下的种子,真的开花了。”江柠靠在丈夫肩头,望着夜空中闪烁的繁星,突然想起创业初期那个暴雨倾盆的夜晚,也是这样的星空,照亮了她踩着缝纫机的身影。而此刻,他们共同守护的,早己不只是一个品牌,而是整个行业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