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殿烛火将窗纸染成暖黄时,蒙恬的玄甲军靴踏过青石的声响己近在廊下。
嬴政放下茶盏,指节在案上轻叩两下。
门帘掀起的刹那,他抬眼正见蒙恬单膝点地,甲胄上的鳞纹在火光里泛着冷铁的光:"陛下召末将。"
"起来。"嬴政伸手虚扶,目光扫过蒙恬肩甲未拭净的尘沙——想来是刚从北境军报里抽身。
他将案上那卷带泥印的供状推过去,"看看卢生的口供。"
蒙恬展开帛书的动作极快,眼尾随着字迹骤然收紧:"徐福竟勾结六国旧部,欲炸敖仓?"他指尖重重按在"青麻道袍""铜铃"两处,"末将前日还见他在咸阳宫前向方士们分发丹丸,说是'仙药'。"
"他分的不是药,是人心。"嬴政起身走到殿角的青铜漏壶旁,漏孔里滴落的水声像极了方士们昨日的尖叫。"朕要的不只是一个徐福,是要掀了这藏污纳垢的方士窝。"他转身时,玄衣下摆扫过蒙恬的甲片,"你记不记得,去年东巡时,齐地老卒拉着朕的车驾哭,说他儿子被方士骗去'炼仙金',累死在丹炉旁?"
蒙恬喉结滚动:"末将记得。
那老卒说,方士们自称'代天巡狩',连县尉都不敢管。"
"所以今日要管。"嬴政抓起案上的夜光杯,杯底"福"字在烛火下泛着幽光,"从今夜起,玄甲卫分三队:一队盯着徐福的丹室,二队查所有方士的田产——他们哪来的钱买铜铃、许百金?
三队......"他突然笑了,指节敲了敲供状里"东海求仙船"那行字,"去查造船厂的账册。"
蒙恬抱拳时,甲胄发出清脆的碰撞:"末将这就去调一千玄甲卫,今夜子时前换防完毕。"
"慢。"嬴政从袖中摸出半块晒得干硬的山楂,在指尖转了两转,"留二十个最精干的,扮作方士学徒。
徐福不是爱收'道童'么?"他将山楂放回腰间玉玦旁,目光里浮起冷刃般的光,"要让他觉得,朕的网只收了一半。"
蒙恬领命退下时,殿外的雄鸡己开始打鸣。
嬴政望着他的背影消失在晨雾里,伸手按了按眉心——系统界面在眼前浮现,国力值的粮产项正缓缓跳动:因敖仓隐患解除,+15。
早朝的钟鼓在卯时三刻敲响。
咸阳宫前殿的青铜鹤灯照得朝臣们面如土色——当嬴政将卢生的供状、带"福"字的铜铃、甚至徐福丹室里私藏的六国旧玉一一陈列在丹墀下时,御史大夫冯劫的朝笏"当啷"坠地。
"方士乱政,非一日之寒。"嬴政的声音像青铜编钟般震得殿瓦嗡嗡作响,他望着阶下缩成一团的方士首领们,"今日朕宣布:凡在咸阳的方士,三日内到宗正寺登记籍贯、师承;凡私藏兵器、结交外臣者,按《秦律·挟书律》论罪!"
殿中响起倒吸冷气的抽噎。
有个年轻方士突然跪爬两步,额头撞在青砖上:"陛下明鉴!
小的前日见徐福往丹炉里掺铅粉,还说'吃不死人就行'......"
"好。"嬴政的目光扫过那方士颤抖的脊背,"你叫什么?"
"回陛下,小的叫程野,是齐地人。"
"程野。"嬴政将这个名字在唇齿间滚了滚,"从今日起,你做宗正寺方士科的典史。"他转向冯劫,"赐他五匹帛,再拨二十个书吏——三日后,朕要看到方士们的'仙药'都送去太医院验过。"
程野抬头时,眼泪糊了满脸,连连叩首的声响几乎盖过了朝臣们的私语。
散朝后,小黄门捧着朱漆托盘来报:"徐先生求见,说要'面陈求仙事宜'。"
嬴政将茶盏重重一放,茶沫溅在龙纹袖口:"叫他进来。"
徐福跨进门时,广袖下的手攥着那枚玉符,指节泛着青白。
他跪下行礼时,发冠上的青玉簪子微微晃动——前日宴会上被撞翻的酒渍还残留在衣摆,像块暗褐色的疤。
"陛下,臣昨日受惊过度......"
"受惊?"嬴政打断他,指尖敲了敲案上的验丹记录,"程野说,你丹室里的'九转还魂丹',铅含量是太医院的三倍。"他突然俯身,与徐福平视,"你说要为朕求长生,却拿毒丹糊弄百姓?"
徐福的喉结上下滚动,额角渗出冷汗:"臣、臣是怕陛下忧心......"
"忧心?"嬴政嗤笑一声,坐回主位时,系统界面突然闪烁——搜索"徐福近期动向"的选项亮起,消耗国运值10。
他心念一动,界面上便浮现出密密麻麻的小字:"徐福私购海船七艘,招募水手三百;与楚地项氏旧部书信往来,提及'借仙途藏甲兵'......"
"项氏旧部?"嬴政的声音陡然冷下来。
徐福猛地抬头,眼底闪过一丝慌乱:"陛下何出此言?"
"你说呢?"嬴政抓起案上的密信,正是方才系统提示的线索——蒙恬昨夜派去造船厂的玄甲卫,果然截获了徐福给项梁的信。
他将信拍在案上,"你以为,用'仙药'换民心,用'求仙船'运兵器,就能在朕的眼皮子底下翻浪?"
徐福的膝盖一软,几乎栽倒在案前。
他望着那封盖着自己私印的信,终于明白——这个总被方士们嘲笑"不懂仙术"的帝王,原来早把网撒到了他每一步。
"臣知错......"他颤抖着叩首,额头重重撞在青砖上,"臣愿去东海求仙,永不再返......"
"求仙?"嬴政盯着他发顶的青玉簪子,突然笑了,"你不是说要带三千童男女么?"他挥了挥手,小黄门捧着一卷竹简上来,"这是新制的《求仙船律》:船要经少府验收,水手要录户籍,童男女的父母要签字画押。"他将竹简推到徐福面前,"三日后出发,朕亲自送你。"
徐福接过竹简时,指尖几乎握不住竹片。
他退到殿门时,回头望了嬴政一眼——帝王坐在金漆龙椅上,腰间玉玦旁的半块山楂在晨光里泛着暗红,像一滴凝固的血。
"陛下圣明。"他咬着牙说完,转身融入晨雾。
嬴政望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宫门外,系统提示音在耳边响起:"徐福信任度-20,当前-35(危险值触发)。"他摸了摸腰间的山楂,对小黄门道:"传蒙恬,今夜子时,带玄甲卫在东海码头附近埋伏。"
"诺。"
午后的阳光透过殿窗,在龙案上投下一片金斑。
嬴政翻开《秦典》新稿,笔尖悬在"方士"二字上方。
殿外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一个玄甲卫撞开殿门,单膝跪地:"陛下!
密报——徐福今夜子时,要在东市召集方士,说'仙尊降旨,秦朝气数将尽'!"
嬴政搁下笔,目光扫过窗外渐沉的夕阳。
他伸手着腰间的玉玦,嘴角勾起一丝冷冽的笑意:"来得正好。"
殿外的风卷起几片银杏叶,打着旋儿落在阶前。
远处大牢方向,传来铁链拖地的声响——那是卢生在指认同党。
而东市的酒肆里,几个穿青麻道袍的人正凑在角落,腰间铜铃随着低语轻轻摇晃,铃身上的"福"字在暮色里若隐若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