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铜灯烛跳动着昏沉不定的光,长信殿中一片静谧。
刘彻披着暗纹金纹龙袍,面沉如水。
自系统觉醒以来,他己默默布局半年。
这半年,他翻阅典籍、召医对话、自设暗局,从未入后宫半步。
有的夜晚,连竹简都握碎了掌心。
他本不愿信一个莫名显现的“光幕”,可随着日日到来的数据和实证,他开始渐渐动摇。
“三十而无子,被外戚逼宫……”
这一句话像锥子钉进心底。他哪能容忍?
于是密令传下,太医院、史官、密案府,三方共同调查几十年来宗室与后妃间的血亲婚姻状况。
每件卷宗都由暗卫亲自押运,只送他一人之手。
今日,他坐于案前,望着堆积如山的文案。
仿佛整个王朝的虚弱,都在字里行间泄露出蛛丝马迹。
“宗亲婚三十九例,痴愚顽疾者二十七,不育者五,早夭八。”
摁紧的指节泛白。他缓缓闭眼。
就在此时,门外轻响,来者按节为礼,“陛下,馆陶长公主己在偏殿候见,另……长公主有言,‘阿娇己三次求见未果’,情绪激动。”
刘彻睁眼,深吸一口,沉声道:“传。”
偏殿内,火炉腾起热雾,馆陶长公主披貂而立,眉目带霜。
她一见刘彻,便不拐弯抹角。
“你此番冷落阿娇,到底想做什么?她不入宫,你不召寝,你是皇帝,她还是你的皇后,还是我亲外甥女!”
刘彻不怒,只站定回看她,语气冷冽:“舅舅的女儿,也不是无可替代的人。”
馆陶怒极反笑:“你敢说你不是早有别的女人?卫家那个宫女,我也听说了。”
刘彻微不可查地眯眼,语气越发平静:“阿娇,是我少年时承诺之人,也是昔日情谊的维系。我从未辜负她分毫。但这个皇后之位,她不配再坐。”
“你——”
“她身在凤位,却闹事三次,叫嚣数番,动用内监私传母兵,这就是皇后的风范?”
他话至此处,突然侧身几步,一掌抚在窗棂。
“更何况,”他吐气如霜,喉中如藏刀,“近亲所生之子,多夭折、痴愚、无后!若阿娇真为我守宫护基,又岂能不知?偏偏还执意逼我前路无后?”
一语落地,殿中一片压抑得仿佛连炉火都失去温度。
馆陶半晌无语。
她不是不懂,只是以往权势在手,认定阿娇能稳固太后余荫。
不曾想刘彻己悄然撑起一片天,硬是顶起风浪不倒。
良久,她低声问:“那你打算如何?”
刘彻望向窗外,漫天白雪悄然落下,天地一色,他的声音却无半分寒意:
“册立卫子夫为皇后,阿娇……封为长公主,赐一尊号、赐良田,安享余生。”
“你心意不动,面子全给了。”馆陶一字一句,“可你知道放出这枚棋子的代价吗?”
“她曾是我的皇后,终究该体面。”
刘彻走过去,捡起炭灰里一页熏黄的旧纸,上有他幼年亲笔的“金屋藏娇”。
他盯着那行字,手指悄然一紧,然后将其放入火中。
火焰舔舐纸张,如旧梦燃尽。
他转身,一步步踏过殿中白玉地砖,声如铁砸。
“从今日起,大汉之律——近亲不得婚配。违者废爵逐籍,律以重刑。”
话音落地,整个偏殿仿佛都沉入了冰湖。
而他头也未回,迈步出殿,只留下一句淡而有力的低语:
“旧情好收,方能行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