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道出口的铁栅栏锈得跟薄纸似的,我用膝盖一顶就碎成了渣。
霉味混着咸腥的海风涌进来,我眯眼望去——废弃码头的轮廓在暮色里像头搁浅的巨兽,腐烂的木质跳板浸在潮水里,远处几艘破船的桅杆戳向天空,活像几根发黑的肋骨。
"7号仓库应该在最西头。"苏夜抹了把脸上的水,解剖刀在指尖转了个花,"你注意看地面。"
我蹲下身。
青石板缝里有暗红痕迹,被雨水冲淡成淡粉色,凑近闻还有股铁锈味——是血。
沿着这痕迹走了二十米,墙根下出现个用白漆画的骷髅头,眼窝里填着靛蓝色颜料,和地图碎片上的标记分毫不差。
我的后颈突然发紧,天眼系统自动启动,眼前闪过一串淡金色的记忆残片:穿黑西装的男人拽着个老头往仓库跑,老头挣扎时袖口蹭到墙,白漆骷髅被蹭掉半只耳朵。
"是老曹。"我捏紧口袋里的碎片,"两小时前被带进来的,往废船区方向去了。"
苏夜的指尖在骷髅头眼窝上点了点:"靛蓝是船舶专用防锈漆,江枭连标记都在玩仪式感。"她话音刚落,远处传来铁链拖地的声响。
我们同时贴紧墙,霉灰簌簌往下掉。
六个穿黑夹克的汉子从破船后面转出来,领头的叼着烟,胳膊上纹着青龙。
我数了数,左边废铁堆后还有三个,右边跳板下蹲着两个——总共十一人,把我们退路封得死死的。
最前面的突然笑了:"林队长,苏法医,江爷说您二位准来,让我们备了接风酒。"
施保镖从船舱里晃出来,胳膊上的钢管在夕阳下泛着冷光:"林队不是能钻管道么?
怎么不接着钻?"他拍了拍腰间的对讲机,"江爷说了,留活口,但手底下兄弟手痒——"
"痒就挠挠。"我突然冲他勾了勾手指,"不过先让你看看什么叫专业。"
苏夜的解剖刀擦着我耳朵飞出去,精准扎进左边废铁堆后那人的手腕。
惨叫声刚起,我己经扑向最近的黑夹克。
他举着甩棍砸下来,我矮身躲过,反手掐住他手腕往怀里一带,膝盖狠狠顶在他肋上。"咔嚓"一声,他闷哼着栽倒,甩棍落在我手里。
"老规矩。"我甩了甩棍,冲苏夜喊,"你清右边,我——"
话没说完,后背突然挨了一钢管。
施保镖这一下用了十足力道,我踉跄着撞在船舷上,肋骨疼得像要裂开。
他踩着我脚腕,钢管抵在我喉咙上:"跟老子玩花样?
江爷早说过,你们这种自以为聪明的,最容易栽在——"
"在这儿。"苏夜的声音从他背后传来。
施保镖刚要回头,我抓住他手腕猛掰,钢管"当啷"落地。
苏夜的解剖刀己经架在他后颈,刀尖压出个小红点:"江枭让你来当肉盾?
他可真看得起你。"
"操!
都给我上!"剩下的八个汉子嚎叫着冲过来。
我抄起地上的钢管,冲苏夜喊:"飞船甲板上堆着油桶!"她立刻明白了我的意思,反手将施保镖推过去当挡箭牌。
我趁乱冲上跳板,废船甲板上堆着十多个铁桶,表面印着"工业酒精"的字样——江枭这是连纵火的后手都备好了。
"苏夜!
引他们过来!"我抄起铁棍砸向油桶阀门。
酒精"哗哗"流出来时,她正踩着个黑夹克的后背后退,解剖刀在两人胳膊上各划了道血口。
那些人追得急,没注意脚下的酒精度数——我摸出兜里的打火机,"咔嗒"一声扔向酒精流。
"轰!"火苗顺着酒精窜起来,映得飞船甲板一片通红。
追苏夜的汉子被火墙拦住,慌慌张张往后退。
我趁机跳上旁边的货堆,抓起堆顶的木箱就往下砸。"砰"的一声,木箱砸在跳板上,里面的铁零件滚得到处都是,几个汉子被绊倒,摔成了滚地葫芦。
"走!"我拽着苏夜冲进仓库区。
生锈的铁门虚掩着,门缝里漏出点昏黄的光。
推开门的瞬间,霉味混着血腥味扑面而来。
墙角的铁架上挂着几盏马灯,照见个被绑在椅子上的老头——是曹管家。
他头发乱得像团草,嘴角肿得老高,看见我们时眼睛猛地睁大,喉咙里发出含混的"呜呜"声。
"老曹!"我冲过去解绳子,尼龙绳捆得死紧,苏夜的解剖刀划了两下才割断。
他刚能说话就喘着气喊:"快走!
江枭——"
"林队长,苏法医。"
阴恻恻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我抬头,看见个穿深灰西装的男人倚在门框上,金丝眼镜后的眼睛像两口深井,嘴角还挂着笑。
他手里转着把银色左轮,枪管上刻着细小的骷髅头,和十年前灭门案现场照片里的凶器一模一样。
"欢迎来到我的剧场。"江枭推了推眼镜,"不过很遗憾——"他的目光扫过曹管家,"你们来晚了五分钟。"
仓库外突然传来警笛声。
江枭的笑容更浓了:"陈队长的人到了。
但林队长,你说他们是来抓我的,还是来抓——"他指了指我怀里的曹管家,"杀了三个人的凶手?"
曹管家突然剧烈颤抖起来。
我这才发现他袖口蹭着暗红的血,而墙角的铁架下,正躺着三具穿黑夹克的尸体,喉咙上都插着半截碎玻璃——和十年前灭门案例,死者脖子上的伤口形状,分毫不差。
江枭转身往外走,皮鞋跟敲在青石板上的声音像催命鼓:"林队长,你不是最会查案么?
查查老曹为什么杀人,查查十年前的灭门案,到底是谁——"他在门口停住脚步,"让我变成了现在这样。"
仓库门"砰"地关上。
苏夜立刻冲过去拉门,纹丝不动。
我摸了摸曹管家的脉搏,跳得快得不正常——他被下了药。
警笛声越来越近,窗外闪过红蓝的光。
曹管家突然抓住我的手腕,指甲几乎掐进肉里,声音哑得像破风箱:"当年...是少夫人...她..."
"老曹!
老曹!"我摇晃他的肩膀,可他的头慢慢垂了下去,昏得彻底。
苏夜蹲下来检查他的瞳孔,抬头时脸色发白:"是曼陀罗提取物,二十西小时内醒不过来。"
警笛在仓库外停住。
我听见陈锋的大嗓门:"都给我散开!
谁他妈敢拦我!"铁门被撞得哐哐响。
苏夜突然拽住我,指了指墙角的铁架——最底层有个木盒,盒盖上刻着和十年前灭门案现场一样的骷髅头。
我刚要伸手,铁门"轰"地被撞开。
陈锋举着枪冲进来,看见我们时愣了一下,又立刻吼:"都别动!
双手抱头!"他身后的小警察举着摄像机,镜头正对着墙角的三具尸体,和我怀里人事不省的曹管家。
苏夜突然笑了,笑得很轻:"江枭这局,布了十年。"她的手指在我手背上轻轻一按,"但他漏算了一件事——"
我看着她眼里跳动的光,突然明白过来。
我摸出兜里的地图碎片,在陈锋的呵斥声中,对着镜头晃了晃那个骷髅头标记。
远处传来轮船的汽笛,混着江枭临走前的话,在我耳边嗡嗡作响。
这一局,才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