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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抹了把脸上的雨水，跟着苏夜踩过曹管家院外那截松动的青石板——十年前他替老雇主收拾院子时，总说这石头该换，到现在还硌脚。
门是从里被撞开的，门框木茬子上挂着半片灰布，像只垂死的蝴蝶。
"别急着开天眼。"苏夜的手按住我手腕，乳胶手套还沾着殡葬店解剖台的消毒水味。
她蹲下身，指尖拂过地上的碎瓷片："青花瓷茶盏，老曹每天早晨要泡三杯茶——他自己，雇主遗照，还有十年前夭折的小女儿。"
我喉结动了动。
三天前在警局档案室，老曹攥着半块桂花糕跟我说这些时，老花镜片上还沾着糕屑。
现在那半块桂花糕正躺在墙角，被踩成了泥，混着暗红的血。
苏夜用镊子夹起一片带血的瓷片，对着手机闪光灯："喷溅型血迹，高度一米六五到一米七，凶手挥拳时的位置。"她顺着血迹方向抬头，窗台上有半枚鞋印，纹路是菱形格，"老曹的拖鞋码数是42，这鞋印44，胶底，常见于工厂保安。"
我摸向八仙桌的抽屉。
老曹总把重要东西锁在这儿，铜锁现在歪在地上，锁芯里插着半截铁丝——手法比我当年在刑警队教的新手还糙。
抽屉里压着张纸条，墨迹被水晕开，勉强能认出几个字："油桶...冰库...江"。
"江枭。"苏夜的声音像淬了冰。
她摘下手套，指腹蹭过纸条边缘的焦痕，"用烟头烫的，凶手故意留时间让我们发现，但又不想让我们看全。"
我捏紧纸条，后槽牙咬得发酸。
天眼系统在太阳穴突突跳，像有人拿电钻钻头骨——上回在殡葬店强开系统，苏夜说我当时瞳孔散得跟死鱼眼似的。
可老曹要是死了，十年前灭门案最后一个活口就没了。
"撑住。"苏夜突然握住我手背。
她的手凉得像停尸房的金属台，却让我发烫的皮肤舒服不少。
我闭着眼，把掌心按在八仙桌的木纹上——天眼系统启动时，视网膜先泛起雪花，接着是老曹的脸。
他举着茶盏笑，说"林队尝尝我新得的明前龙井"；他蹲在地上捡桂花糕，说"小丫头最爱这口，可惜..."；然后是阴影里的黑鞋，橡胶底的菱形格压在他后颈，老曹挣扎着去抓桌角的铜锁，铁丝"咔"地断在锁孔里。
"西个。"我猛地睁眼，汗水顺着下巴砸在地板上。
苏夜递来矿泉水，我灌了半瓶才压下翻涌的恶心，"两高一矮，高个左撇子，矮个有烟疤——右手虎口，应该是长期握焊枪。"
苏夜的钢笔在笔记本上飞："左撇子会在打斗时撞翻左边的座钟。"她指向墙角那台停摆的老座钟，钟摆上果然有道新鲜的划痕，"烟疤的话...西港区船厂去年有批工伤记录，电弧焊工人容易留这种疤。"
我们追着菱形格鞋印出了巷子。
雨还在下，脚印在水洼里时隐时现，像串被冲散的密码。
苏夜突然拽住我胳膊，指甲几乎掐进肉里——前面拐角的墙根下，堆着半袋水泥，水泥袋上压着截带血的纱布。
"老曹有糖尿病，每天要打胰岛素。"我蹲下身，纱布上的药味混着铁锈味，"他挣扎时扯掉了针管。"
话音未落，巷口传来铁棍拖地的声响。
五个穿黑夹克的男人堵了过来，带头的那个足有一米九，左脸有道刀疤从眉骨划到下颌，正是江枭身边的施保镖。
他手里的钢管滴着水，在地上敲出闷响："林队长，夜法医，江先生说请你们喝杯茶。"
"茶就算了，改日请他喝子弹。"我反手摸后腰的格洛克，才想起刚才爬排水管时枪套卡进了铁锈里——现在枪还别在后腰，保险都没开。
苏夜往我身后挪了半步，解剖刀在指间转了个花："狭窄地形，西个喽啰，一个施保镖。"她声音轻得像说家常，"你缠住施保镖，我解决小的。"
施保镖笑了，露出两颗金牙："就凭你们？"他挥了挥手，西个喽啰举着钢管冲过来。
我拽着苏夜闪进墙根的杂物堆，生锈的铁桶被撞得哐当响。
一个黄毛的钢管砸过来，我侧身用胳膊硬接，剧痛让我倒吸冷气，反手抓住他手腕往墙上撞——这招是当年在警校教新人的"断腕锁"，没想到今天用来对付小混混。
苏夜的解剖刀更快。
左边那个喽啰刚举起钢管，刀刃己经划开他的肱二头肌，血珠溅在雨里像串红珍珠。
右边两个想包抄，我抄起脚边的铁扳手砸过去，正中其中一个的膝盖——他惨叫着跪下去，扳手又弹起来砸中另一个的下巴。
"有点本事。"施保镖的钢管扫过来，我就地翻滚避开，后背撞在潮湿的砖墙上。
他的鞋尖踢向我肋下，我抓住他脚踝往旁边一掰，他踉跄两步，钢管砸在墙上，震得砖灰簌簌往下掉。
"就这？"我抹了把脸上的雨水，故意露出破绽。
施保镖骂了句脏话，挥着钢管冲过来。
我盯着他身后的墙——通风口！
半人高的水泥管道，边缘爬满青苔，刚好能钻进去。
"苏夜！"我大喊一声，她立刻会意，解剖刀精准地扎向施保镖握钢管的手背。
他吃痛松手，钢管"当啷"落地。
我趁机扑过去，用肩膀撞他胸口，借着力道滚进通风口。
施保镖吼着要追，可他那身肌肉卡在管口，脸憋得通红。
"江枭给你涨工资没？"我在管道里爬，回头喊了句。
苏夜紧跟着钻进来，发梢滴着水，在管壁上留下一串湿痕。
管道里有股霉味，还混着老鼠屎的臊气，爬了十几米后，苏夜突然拽住我："看这儿。"
她用解剖刀挑起块破布——是地图碎片，边角烧得焦黑，上面用红笔标着"7号仓库·废船区"，旁边画了个骷髅头，跟十年前灭门案现场照片里的标记一模一样。
"老曹可能被关在废船区。"苏夜把碎片塞进我口袋，"但江枭不会让我们这么容易找到。"
管道尽头传来滴水声，混着远处轮船的汽笛。
我摸了摸口袋里的碎片，指腹蹭过骷髅头的眼窝——这玩意儿，该是江枭给我们的下一张"邀请函"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