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警车停在市局地下车库时,后颈的汗己经浸透了衬衫领。通风口吹出的冷气带着金属锈味,空调嗡嗡作响,却压不住我心跳的震颤。
苏夜摘下橡胶手套塞进法医箱,金属搭扣咔嗒一声,像根细针戳进我神经:“江枭那条短信,你打算怎么办?”
“师父的日记本在市立医院顶楼。”我摸出手机又看了眼,黑蝴蝶的图片屏屏幕上泛着冷光,屏幕边缘还残留着我指尖的汗渍,“但现在更要紧的是——”
“网络黑市。”她替我说完,指尖无意识着证物袋里的焦黑皮肤,塑料膜发出细微的沙沙声,“老张的供词里提到过,他们倒卖的器官都通过黑市渠道流转。十年前陆家灭门案,我在尸检报告里见过类似的交易记录编号。”
我扯了扯领带,喉咙发紧,布料摩擦脖颈的触感让我更觉窒息。三个月前我还是个被停职的前刑警队长,现在却像被一根看不见的线牵着,从碎尸案、器官倒卖案,一路扯到十年前那桩悬在头顶的灭门案。而线头,就攥在江枭手里。
“先找陈网管。”我把袖扣塞进西装内袋,金属的凉意贴着手心,“那小子在蓝火网吧干了五年,上次扫黄打非时他帮过经侦队,说见过黑市交易的网络痕迹。”
蓝火网吧在老城区巷子里,霓虹灯牌缺了两个字,闪着“火网”的红光。破旧招牌在风中晃动,发出吱呀声响。推开门,泡面味混着烟味扑过来,几个小年轻叼着烟打游戏,键盘敲得噼啪响,耳机里传出断断续续的枪击音效。
吧台里的瘦高个正盯着电脑,听见动静抬头,镜片后的眼睛立刻瞪成了鹌鹑蛋——是陈网管。他手里的马克杯“当啷”掉在地上,褐色液体溅湿了褪色的牛仔裤,咖啡的苦香弥漫开来。
“林...林队?”他缩着脖子往收银台后面躲,声音有些发抖,“您、您不是被停职了吗?”
我亮了亮特别调查组的证件,苏夜己经绕到吧台另一侧,指尖敲了敲他颤抖的手背:“陈先生,我们需要你帮忙查点东西。”
“我、我什么都不知道!”他额头冒出汗珠,顺着鼻尖滑落,在桌面洇出一小片水渍,“上次经侦队的事我都说了,真的没——”
“你清理电脑数据时,是不是见过一串以‘HB-07’开头的代码?”苏夜突然开口,声音冷静如手术刀,“还有带黑蝴蝶图标的压缩包,后缀是.encrypted。”
陈网管的喉结动了动。我看清他鼠标垫底下露出半截打印纸,上面歪歪扭扭写着“23:00删D盘临时文件”——典型的网管防误删标记。
“我们不是来抓你的。”我往前倾了倾身子,影子投在他脸上,“你女儿下周要转学去市重点,对吧?”
他猛地抬头,瞳孔剧烈收缩。我知道他女儿有先天性心脏病,上个月在市立医院做了手术——这些信息是苏夜昨晚翻遍了社区档案找出来的。
“你帮我们,我们保你女儿平安。”苏夜从法医箱里取出个银色U盘,金属外壳在灯光下泛着冷光,“现在,带我们去看你藏起来的备份数据。”
十分钟后,我们挤在网吧二楼的网管室里。老旧的风扇在角落嗡嗡转动,吹起满地灰尘,空气中浮着静电的味道。
陈网管颤抖着打开一台老款联想主机,键盘上沾着薯片渣:“上个月十五号,我清理客户机缓存时,发现有台机子的临时文件里全是乱码。我...我手贱备份了一份。”
屏幕亮起的瞬间,我后颈的汗毛竖了起来。绿色字符在黑色背景上滚动,间或跳出几张模糊的图片:被黑布蒙住的手术台、戴鸭舌帽的男人往保温箱里塞器官、还有张侧脸——虽然打了码,但那道从眉骨到下颌的刀疤,和实验室里追我们的那个光头杀手一模一样。
“就是这个!”我指着屏幕上突然弹出的链接,“点进去!”
陈网管的手指刚碰到鼠标,整间屋子的灯“啪”地灭了。黑暗中传来玻璃碎裂的声响,我本能地把苏夜拽到身后,她的白大褂擦过我的手臂,柔软却冰冷。
窗外跳进三个穿黑夹克的人,战术手套擦着墙面发出沙沙声,为首的举着电击棒,蓝光在黑暗中刺得人睁不开眼。“抢U盘!”低喝声响起。
我这才发现苏夜不知什么时候把U盘攥在了手心,指节泛白。天眼系统瞬间激活,时间仿佛慢了下来——左边那人抬腿要踢椅子,右边那个从后腰摸刀,中间拿电击棒的目标是苏夜的手腕。
我抓过旁边的转椅砸向左边,金属椅腿精准磕在那人膝盖上。“咔”的脆响混着惨叫,右边那人的刀己经划到苏夜肩侧,她突然弯腰,法医箱里的骨钳“唰”地飞出去,钳口精准夹住刀刃。
“林队!”陈网管缩在墙角尖叫,电源箱那边传来“滋啦”的电流声——有人故意断了电。
我抄起桌上的显示器砸向中间那人,电击棒擦着我耳朵飞过,在墙上灼出焦痕。苏夜趁机拽着我往门口跑,却被右边那人卡住退路。他扬起刀,刀尖映着窗外透进来的路灯光,泛着冷光。
“小心!”我扑过去撞开苏夜,刀刃擦着我左臂划开道口子,血珠立刻渗了出来,温热的触感顺着衣袖往下淌。
天眼系统的反噬涌上来,我眼前一阵发黑,却看见苏夜摸出解剖刀,反手刺向那人手腕——这是她解剖时找神经的手法,准得要命。那人惨叫着松手,刀当啷掉在地上。
为首的见势不妙,吼了声“撤”,三个人连滚带爬翻窗出去。
我扶着墙喘气,额角的汗滴进眼睛里,视线模糊又清晰。苏夜扯下白大褂撕成条,给我包扎伤口,布料撕裂的声音轻柔而急促。“天眼用过度了?”
“没事。”我盯着还亮着的电脑屏幕,刚才的链接己经自动关闭,但缓存里留下了半串IP地址,“他们冲U盘来的,说明陈网管的备份里有货。”
陈网管缩在墙角,抖得像片叶子。苏夜把法医箱里的防狼喷雾塞给他:“今晚去你姐姐家,钥匙我让小陈送过去。”
我捡起地上的U盘,金属外壳还带着苏夜掌心的温度。窗外传来警笛声——是我刚才趁乱给队里发了定位。
“走。”我扯了扯苏夜的袖子,“回组里解析数据。”
她低头整理头发,发梢扫过我手背,微凉的触感掠过皮肤:“你师父的日记本...明天八点。”
“先把这条线摸清楚。”我捏紧U盘,指腹能感受到接口处的锯齿,“江枭要我去医院,无非是想引我单枪匹马。但现在——”我指了指U盘,“他怕我们从黑市撕开缺口。”
警车鸣着笛冲出巷子时,我瞥见后视镜里,蓝火网吧的霓虹灯还在闪“火网”。而U盘里的代码,正随着车载充电器的电流微微发烫。我知道,这东西里藏着的,可能不只是器官倒卖的秘密——或许还有十年前那个暴雨夜,陆家灭门案的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