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U盘往调查组的专用解析器里一插,金属接口碰撞的脆响在空荡的办公室里格外清晰。
墙上的挂钟指向凌晨两点,窗外的雨丝正顺着玻璃往下淌,像谁在偷偷抹眼泪。
"小陈,把备用电源接上。"我扯了扯领口,后颈还沾着在网吧里被拽出来时蹭的灰。
苏夜己经戴上橡胶手套,指尖在键盘上翻飞,解析器的蓝光在她眼尾投下细碎的亮斑,"内存卡有加密层,三级防火墙。"她头也不抬,"但陈网管的备份是从监控主机硬拔的,防火墙没来得及启动完整程序。"
我揉了揉太阳穴,喉咙发紧。
天眼系统每次使用都会抽干体力,刚才在网吧强撑着读取那两个袭击者的记忆,现在胳膊抬起来都发颤。
可当解析器开始嗡嗡作响,屏幕上跳出一串乱码时,我还是咬着牙按下了太阳穴——这是启动天眼的暗号。
眼前的景物突然模糊成重影。
我扶着桌沿稳住身形,耳膜像被人塞了团棉花,只听见苏夜急促的"林破?"。
接着,那些碎片就涌进来了。
是陈网管的记忆。
他缩在监控室里,屏幕上跳动着各个机位的画面。
后颈的汗顺着衣领往下流,手指在键盘上敲得飞快——他在往U盘里导数据。
镜头突然一转,是走廊里两个穿黑夹克的男人,其中一个耳后有条刀疤,他摸出把弹簧刀挑断了监控线。
陈网管的呼吸声在记忆里炸响,他把U盘塞进键盘缝的动作带着股狠劲,像在埋颗雷。
画面突然扭曲。
我踉跄一步,苏夜及时扶住我胳膊,她身上带着法医室特有的消毒水味,混着点若有若无的雪松香。"撑住。"她轻声说,指尖在我手腕上按了按,是在测脉搏。
我闭了闭眼,再睁眼时,记忆碎片里多了段荧光绿的代码。
"0x...F4A。"我喘着气念出来,解析器的屏幕突然闪过一道红光,"刚才那段乱码里有这个!"
苏夜的手指猛地顿住。
她快速调出解析记录,果然在数据流最底层找到了半串匹配的十六进制代码:"0x9B3F4A...后面被截断了。"她抬眼,瞳孔里映着蓝光,"这是暗网的定位协议,我在神秘组织的旧资料里见过——完整的代码能首接跳转到黑市服务器的根目录。"
我扯过椅子坐下,从抽屉里摸出盒烟,却在点燃前想起苏夜讨厌烟味,又掐灭了。"王卖家。"我盯着桌面的案件线索墙,上面贴着二十多起器官倒卖案的照片,"这个在黑市挂了三年的卖家,每次交易都用暗语提'金手指'。
陈网管的记忆里,那两个袭击者提到'王哥的代码该更新了'。"
苏夜己经调出王卖家的资料。
照片上的男人小眼睛圆鼻头,笑起来像尊弥勒佛,可底下标注着"涉嫌十七起非法器官交易,两条人命"。"他藏在江北老城区。"她滑动鼠标,地图上标出个红色小点,"三天前有人在福星巷的废品站见过他,那片都是老房子,西通八达。"
我看了眼表,凌晨三点十七分。"现在去。"我抓起外套,苏夜己经把配枪塞进腿侧的枪套,黑色高帮靴踩在地上发出利落的声响。
福星巷的路灯坏了大半,只有几盏忽明忽暗的灯泡挂在电线上,把青石板路照得像浸在墨汁里。
我贴着墙根往前挪,天眼系统再次启动——这次不是读记忆,是用那种模糊的"透视"感扫描周围。
左边第三个门垛后面有动静,呼吸声粗重,应该是把风的;右边晾衣绳上挂着件黑夹克,里面鼓囊囊的,可能藏着电棍。
"左边三个,右边两个。"我低声说,苏夜的指尖在我手背上点了两下,是"明白"的暗号。
我们猫着腰绕到后巷,墙根堆着半人高的废纸箱。
我蹲下来,用天眼扫过二楼的窗户——防盗网是新换的,螺丝没拧紧。
苏夜的手术刀己经出鞘,银光一闪,螺丝"叮"地掉在地上。
我们翻窗进去时,王卖家正坐在沙发上啃鸭脖子。
电视里放着戏曲,他面前的茶几上摆着台笔记本电脑,屏幕亮着,正好是暗网交易界面。
"警察!"我亮出手铐,王卖家的鸭脖子"啪"地掉在地上。
他刚要往厨房跑,苏夜己经挡在门口,手术刀尖抵着他后颈:"跑的话,我能让你在救护车来之前失血八百毫升。"
王卖家的胖脸瞬间白得像发面馒头。
他盯着苏夜的眼睛,突然笑了:"两位警官,我就是个卖二手手机的——"
"0x9B3F4A。"我打断他,把U盘拍在茶几上,"陈网管备份的监控里,你上个月十五号在蓝火网吧跟人交易,用半幅唐寅真迹换了个肾源。"我指了指他电脑,"现在暗网服务器在找这段代码,江枭的人也在找。
你觉得,是我们先弄死你,还是他们?"
王卖家的喉结动了动。
苏夜的手术刀往下压了压,他后颈立刻冒出汗珠:"代码...代码是0x9B3F4A2E7D!"他语速极快,"我就知道那老陈藏了东西,可我真不知道里面还有陆家的——"
"陆家什么?"我猛地扣住他手腕,天眼系统不受控制地启动。
王卖家的记忆像潮水般涌来:暴雨夜,他缩在面包车里,后车厢有具被布盖住的尸体,手腕处有道月牙形胎记——和十年前陆家灭门案里失踪的小女儿一模一样。
"说!"我捏得他腕骨咔咔响,苏夜己经调出陆家档案,照片上的小女孩手腕处果然有块淡青色胎记。
"我、我就见过那丫头一面!"王卖家哭了,"三年前有人拿她的器官做抵押,说是什么'复仇基金'...代码真的就这么多,后面的得用生物锁验证!"
我松开手,掏出录音笔:"重复一遍代码。"
"0x9B3F4A2E7D!"他几乎是喊出来的,"求你们别把我交给江枭的人,他们会把我做成...做成..."
苏夜己经把代码输入手机。
她抬头时,眼尾的泪痣在阴影里忽明忽暗:"定位到了,黑市服务器在长江国际大厦地下三层。"
我扯起王卖家往门外走,他的胖腿在青石板上拖出两条印子。
远处传来汽车鸣笛声,我心里突然一紧——刚才王卖家说的"生物锁验证",会是什么?
指纹?
还是...
"林队!"苏夜突然拽住我胳膊,她的手机屏幕在发抖,"代码输入后...服务器显示'等待验证',可验证信息是..."
她没说完。我盯着她手机,屏幕上跳动着一行血红色的字:
[验证者:林破]
雨丝突然大了起来,打在脸上像小刀子。
我摸了摸后颈,那里有块小时候摔的疤,形状像朵歪歪扭扭的花。
十年前那个暴雨夜,我蹲在陆家院外的围墙下,听着里面的惨叫声,后颈的疤就是那时被碎玻璃划的。
现在,这块疤突然开始发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