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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契约…”
“…要双方…签字…才生效…”
傅临渊嘶哑破碎的声音还在耳畔刮擦，锁骨烙印旁那个歪扭的符文标记还残留着墨绿反噬能量的冰冷刺痛。他扣着我后颈的手力道松了些，沉重的头颅无力地抵在我的颈窝，每一次喘息都带着灼人的热度和浓重的血腥气，喷在敏感的皮肤上，激起一阵细微的战栗。后背那片判官刺青的光芒如同风中残烛，明灭不定，每一次闪烁都微弱一分。肩头那根乌黑的控魂钉，如同跗骨之蛆，依旧深深钉在琵琶骨里，墨黑的血液顺着破烂的西装布料，一滴，一滴，砸落在我环抱着他的手臂上，粘腻冰冷。
溶洞内死寂得可怕。只有谢无岐那只被墨绿反噬能量侵蚀得不成样子、如同枯槁树枝般垂落的手臂，还在微微抽搐，发出极其细微的“咯咯”声。他瘫坐在生死簿虚影前，金丝眼镜歪在一边，脸上那万年不变的温和假面彻底碎裂，只剩下极致的痛苦、惊骇和一种被颠覆认知的茫然空洞。生死簿虚影依旧在缓缓旋转，但表面的符文明显黯淡混乱了许多，散发着不稳定的波动。
江绾僵硬地站在祭坛旁，空洞的重瞳依旧死死锁定着悬浮在空中的半魂白光，但那股强大的吸扯之力似乎随着谢无岐的重创而减弱了许多，半魂虚影如同受惊的萤火虫，在祭坛上方微弱地摇曳着。
暂时…安全了？
不！
一股更加阴冷、更加狂暴、仿佛源自九幽最底层的恐怖气息，毫无征兆地、如同挣脱了牢笼的远古凶兽，猛地从靠在我颈窝的傅临渊体内爆发出来！
“呃啊——！”
傅临渊的身体猛地向上弓起！如同被无形的巨锤狠狠砸中脊梁！他抵着我颈窝的头颅用力后仰，喉咙里爆发出不似人声的痛苦咆哮！那双暗金色的瞳孔瞬间被纯粹的、燃烧的熔金色充斥！瞳孔深处，如同有火山喷发，暴戾的煞气如同失控的洪流，疯狂地冲击着他身体的每一寸！后背那片判官刺青爆发出刺目的幽光，那支墨黑的判官笔虚影再次具现，但这一次，笔尖凝聚的不是浓墨，而是沸腾翻滚的、如同岩浆般的暗红色煞气！笔身剧烈颤抖，仿佛随时会炸裂！
煞气冲顶！被控魂钉压制、被反噬能量冲击、被契约强行唤醒的判官之力，终于彻底失控！如同点燃了最后的火药桶！
更恐怖的是！那根钉在他肩头的控魂钉，在狂暴煞气的冲击下，钉尾的幽绿寒芒疯狂闪烁，钉体表面那些暗红的符文如同活物般蠕动起来！一股极其污秽、极其阴毒的邪力，如同找到了突破口，顺着钉体疯狂注入他沸腾的煞气之中！如同在滚油里泼入了冰水！瞬间引发了更加狂暴、更加混乱的能量湮灭！
傅临渊的身体如同被无形的力量疯狂撕扯！皮肤表面瞬间浮现出无数道细密的、如同蛛网般的暗红色裂痕！墨黑的血液混合着丝丝缕缕暗红的煞气，从裂痕中、从口鼻中疯狂涌出！他高大的身躯剧烈地痉挛、抽搐，每一次痉挛都带来骨骼不堪重负的呻吟！那支悬停的判官笔虚影光芒急剧闪烁，笔尖的煞气岩浆剧烈翻滚，毁灭的气息如同实质的巨浪，疯狂地扩散开来！
“不…不…”谢无岐看着傅临渊失控的状态，灰败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真正的恐惧，不是对力量的觊觎，而是对毁灭本身的恐惧，“停下！快停下！他彻底暴走会引爆整个阴律司投影！我们都会…”
他的话没说完，就被傅临渊更加痛苦的咆哮淹没！
完了！真正的油尽灯枯！煞气、判官之力、控魂钉邪力在他体内彻底失控混合，如同即将爆炸的恒星！一旦引爆，别说我们，这溶洞，甚至整个地脉都会受到波及！
怎么办？合和符？契约？刚才的符文签字？在绝对的力量失控面前，都显得如此苍白！
识海中，半魂归位的撕裂剧痛还在持续，但此刻却被一股更强烈的、近乎本能的冲动压了下去！看着傅临渊痛苦扭曲的脸，感受着他身体传来的、如同要焚尽一切的滚烫和撕扯感，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死死攥住！
不能！绝不能让他在这里自毁！
电光火石间！一个疯狂的念头如同闪电般劈开混乱的思绪！
朱砂酒！灼华的桃花酿！那蕴含千年草木精魄和天雷之力的酒液！它曾短暂压制过傅临渊的煞气，更唤醒过我的半魂记忆！也许…也许它能成为最后的缓冲剂？哪怕只有一丝希望！
“灼华！酒！”我猛地抬头，朝着远处倒在血泊中、胸口焦黑伤口还在逸散粉金光点的桃花妖嘶声吼道！
“咳…在…在这里…”灼华虚弱的声音带着哭腔，她挣扎着抬起沾满粉金血液的手，指向自己身边——一个滚落在地、瓶口还残留着几滴粉金色酒液的、布满裂纹的白玉小瓶！正是之前被她抛出、又被元宝吞下木芯前残留的最后一点桃花酿！
距离太远！傅临渊狂暴的煞气如同飓风般席卷，根本过不去！
拼了！
我猛地低下头！在傅临渊再次仰头咆哮、沾满墨黑血污的薄唇微张的瞬间——
狠狠咬破了自己的舌尖！
一股浓郁的铁锈味瞬间在口腔弥漫！尖锐的剧痛刺激着神经！
没有丝毫犹豫！我沾着舌尖涌出的滚烫鲜血，混合着口中残余的、之前沾染的朱砂粉末（那点微末的阳烈之气此刻也成了救命稻草），然后——
对着傅临渊那因痛苦而微张的、散发着灼热煞气的唇，狠狠吻了下去！
不是温存！不是情动！
是蛮横的、带着血腥气的、如同渡气般的强行灌注！
温热的、带着浓郁血腥味和朱砂辛辣气息的液体（血与朱砂的混合物），被我粗暴地渡入他灼热的口腔！同时，我的左手闪电般探出，隔空朝着灼华身边那残破的玉瓶狠狠一抓！
“噗！”
瓶口残留的那几滴粉金色、散发着醉人芬芳和磅礴精魄之力的桃花酿，受到牵引，化作一道微弱的流光，瞬间射入我的口中！混合着我自己的舌尖血和朱砂！
三股力量——蕴含阳烈生机的舌尖精血、破邪镇煞的朱砂粉末、调和万物生机的千年桃花酿精魄——在口中瞬间混合！
“吞下去！”我的声音模糊不清，带着血腥的粘腻，如同命令，更如同祈求！牙齿甚至因为用力而磕碰到了他的唇瓣！血腥味在彼此的口腔中疯狂弥漫！
傅临渊那双燃烧着熔金色暴戾的瞳孔，在接触到那混合着血、朱砂和桃花酿的液体瞬间，猛地收缩！如同被冰水浇灌的火山！
一股源自灵魂深处的、极其强烈的排斥和痛苦瞬间传递过来！他喉咙里发出压抑的嘶吼，下意识地想要抗拒，想要将我推开！
但就在这抗拒的念头升起的刹那——
契约的烙印！锁骨下那朵暗红的彼岸花！还有旁边那个歪扭的符文签名！同时爆发出微弱却异常清晰的共鸣！
仿佛有一根无形的线，瞬间连接了我们彼此的灵魂核心！
那抗拒的力道猛地一滞！
下一秒！
傅临渊扣着我后颈的手，非但没有推开，反而猛地收紧！力道之大，几乎要将我的颈骨捏碎！
他沾满血污的薄唇，不再是被动接受，而是带着一种近乎凶残的、掠夺般的力度，狠狠地碾了上来！反客为主！舌头如同攻城掠地的凶器，带着滚烫的煞气和血腥味，蛮横地撬开我的牙关，更深地侵入！
“唔——！”我闷哼一声，大脑一片空白！唇齿间不再是单方面的渡入，而是变成了疯狂的、血腥的、带着毁灭与救赎气息的交缠！
他那沸腾的、混合着控魂钉污秽邪力的狂暴煞气，如同找到了宣泄的出口，顺着我们交缠的唇舌，如同粘稠冰冷的墨汁，疯狂地涌入我的口腔！
冰冷！滑腻！带着强烈的腐蚀性和撕扯灵魂的剧痛！
而同时，我口中那混合了精血、朱砂和桃花酿的温热液体，也如同涓涓细流，带着微弱的生机和调和之力，逆流而上，涌入他灼热的口腔深处！
两股截然相反的能量在唇齿交缠的方寸之地，展开了最原始、最激烈的对冲与湮灭！
“滋滋滋——！”
细微却令人头皮发麻的能量湮灭声，仿佛在口腔内炸响！每一次煞气的涌入都带来刺骨的冰寒和剧痛，每一次精血混合液的渡入又带来一丝微弱的暖意和酥麻！
更骇人的是！
一丝丝凝练到极致、呈现出墨黑粘稠质感的煞气余烬，如同无法被完全中和的残渣，竟顺着我们紧密交缠、来不及分开的唇舌缝隙，缓缓地、如同拉丝般滴落下来！
“滴答…”
一滴粘稠的墨黑液滴，落在了下方——那缓缓旋转、散发着森然死气的生死簿虚影之上！
如同烧红的烙铁按上了薄冰！
“嗤——！！！”
刺耳的腐蚀声瞬间炸响！
那滴墨黑色的煞气余烬，在接触到生死簿虚影表面的瞬间，如同拥有生命的强酸毒液，疯狂地扩散、侵蚀！所过之处，那些古老玄奥、代表着生死规则的暗金色符文，如同遭遇了天敌克星，发出哀鸣，瞬间黯淡、扭曲、崩解！虚影的表面被硬生生腐蚀出一个不断扩大的、边缘冒着丝丝黑烟的恐怖孔洞！
“不——！”瘫坐在地上的谢无岐看到这一幕，发出了更加绝望和难以置信的嘶吼！他挣扎着想扑过去阻止，但那被反噬侵蚀的手臂如同枯木，根本抬不起来！
“嗡——！！！”
生死簿虚影剧烈地震荡起来！表面的符文疯狂闪烁、泯灭！整个虚影变得极其不稳定，仿佛随时会溃散！
连锁反应发生了！
谢无岐身前，那悬浮在空中、由七十二根噬魂针构成的、原本锁定了傅临渊命格的幽绿色针阵，在生死簿虚影被腐蚀、规则剧烈波动的冲击下，如同被无形的巨锤狠狠砸中！
“叮叮叮叮——！！！”
一连串密集清脆的、如同冰晶破碎的脆响瞬间炸开！
七十二根闪烁着幽绿寒芒的噬魂针，表面那些扭曲繁复的符文瞬间黯淡、崩解！坚硬的针体上，无数道细密的裂纹如同瘟疫般蔓延开来！
“噗！”谢无岐如遭重击，身体猛地向后一仰！又是一口灰败的血液狂喷而出！他死死盯着那寸寸崩裂的噬魂针阵列，如同看着自己毕生心血的毁灭，金丝眼镜彻底滑落，浑浊的眼睛里充满了极致的荒谬和疯狂！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他嘶哑的声音因为巨大的认知颠覆而变调，充满了歇斯底里，“你们的契约！二十年前就该被剥离失效了！阴间婚书都被毁了！那本红本本不过是世俗的废纸！怎么可能…怎么可能还有这种力量？！”
契约失效？
红本本是废纸？
谢无岐绝望的嘶吼如同最后的丧钟，却意外地点燃了我心中最后一丝疯狂的火焰！
唇齿间的血腥与煞气还在弥漫，傅临渊滚烫的唇依旧带着掠夺般的力度碾在我的唇上，但那狂暴的煞气似乎真的被口中渡入的精血、朱砂和桃花酿稍稍中和了一丝，涌入的速度和毁灭性都减弱了少许！那支悬停在他头顶、笔尖煞气翻涌的判官笔虚影，也暂时停止了膨胀！
机会！
我沾满血污的右手，闪电般最后一次探入怀中！摸到了最后一样东西——那本鲜红的、塑料封皮都被磨损、背面被我烙下蛮横朱砂符的——结婚证！
世俗的废纸？民政局的红本本？
去你妈的废纸！
在谢无岐惊骇欲绝的目光注视下，在傅临渊依旧交缠的唇齿间，我用尽全身残存的力气，狠狠一撕！
“嗤啦——！”
结婚证那鲜红的塑料封皮连同内页，被我硬生生撕成了两半！露出了封皮背面——那一道扭曲狂放、如同燃烧火焰般的赤红符文！正是当初在玄门管理局，我用朱砂和怒意烙下的那道破局之符！
符文接触到空气，接触到溶洞中弥漫的煞气和生死规则乱流，瞬间爆发出微弱却异常倔强的赤金色光芒！
“睁大你的狗眼看清楚！”我嘶声咆哮，声音混合着血腥气，模糊不清却充满了滔天的恨意和一种玉石俱焚的疯狂！沾满血污和朱砂粉末的右手，攥着那半张印着赤金符文的结婚证残片，如同攥着一块烧红的烙铁，朝着瘫坐在地、满脸绝望的谢无岐额头——
狠狠拍了过去！
“废纸背面——！”
“我补了和和符！！！”
“啪——！！！”
一声沉闷的拍击声！
那半张印着赤金符文的结婚证残片，如同烧红的铁块，狠狠印在了谢无岐的额头上！
“嗤——！！！”
滚烫的赤金色符文瞬间爆发出刺目的光芒！如同初升的朝阳挣破了最黑暗的地平线！带着堂皇正大、涤荡一切邪祟的凛然正气和…那被我烙印其中的、蛮横不讲理的契约守护意志！
符文的力量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冲入谢无岐的眉心！
“呃啊啊啊啊——！！！”
谢无岐发出了一声凄厉到超越人类极限、仿佛灵魂被投入炼狱油锅的惨嚎！他整个身体猛地向上弹起！如同被无形的巨手狠狠攥住！额头上被符文烙印的地方，皮肤瞬间变得焦黑卷曲，发出刺鼻的焦糊味！无数道赤金色的符文锁链虚影，如同拥有生命的毒蛇，顺着他的额头疯狂蔓延、缠绕、勒紧！瞬间爬满了他的整张脸、脖颈、乃至全身！
他那只被反噬侵蚀的手臂，在符文锁链的缠绕下，如同腐朽的枯枝般，发出“咔嚓咔嚓”的碎裂声！他体内残存的力量、那些操控人魈的邪法根基、甚至是他作为玄门天才的根基…在这蕴含了破邪意志和最强契约守护的赤金符文冲击下，如同暴露在烈日下的冰雪，疯狂地消融、崩解！
“不…我的力量…我的永生标本…”谢无岐喉咙里发出漏气般的、充满了极致痛苦和不甘的呻吟，身体如同被抽掉了所有骨头，软软地瘫倒在地，只剩下无意识的抽搐。那双曾经洞悉一切、充满算计的浑浊眼睛，此刻只剩下无边的空洞和绝望。额头上，那焦黑的符文烙印如同耻辱的印记，深深烙下。
整个溶洞，陷入了一片绝对的死寂。
只剩下我和傅临渊粗重的、带着血腥味的喘息声，在空旷的骸骨祭坛旁交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