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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母后？”
干涩、颤抖的声音，如同破碎的琉璃，从林野喉咙里艰难挤出。这两个字仿佛抽干了他全身的力气，也凝固了核舟内所有紧张到极点的空气。
老赵、小六子、宋应星，所有举着简陋武器对准舱门的士兵，全都如同被施了定身法，惊愕的目光齐刷刷转向舱门内侧那片阴影。
那身影依旧静立着，湿漉漉的头发垂落，遮住了大半面容。沾满泥水的破旧宫装紧贴在身上，勾勒出清瘦的轮廓。手腕上那个系着红绳、刻着“平安”二字的陈旧银镯，在昏暗的光线下反射着微弱却无比熟悉的光芒。
十年前，坤宁宫病榻前，气息奄奄的母亲，艰难地将这个银镯套在年仅十三岁的朱慈煊（林野）手腕上。她冰凉的手指拂过他的脸颊，留下最后的嘱托与无尽的担忧…那画面如同烙印，刻在林野的灵魂深处。
此刻，这枚镯子，竟出现在这里！出现在这个自称时空管理局特工、十年前就己“病逝”的女人手腕上！
荒谬！震惊！巨大的冲击让林野的大脑一片空白，思维几乎停滞。他死死盯着那个身影，仿佛想穿透那湿漉漉的头发，看清阴影下的面容。
舱门外，三名时空管理局队员也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和那个冰冷女声的警告而僵在原地。为首那人头盔的红光视窗在林野、阴影中的身影以及废墟深处那个神秘声音来源之间急速扫动，显然在进行高速的信息处理和判断。
“母巢！发现未知高权限目标！特征匹配…疑似档案‘归燕’！请求指令！”为首那人急促地对着头盔通讯器低语，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动摇？
短暂的沉默后，通讯器似乎传来回复。
“明白！最高优先级变更！回收‘碎片’！清除所有目击者！包括…‘归燕’！”冰冷的电子音下达了最终指令，带着不容置疑的杀意！
“执行！”为首那人猛地抬起手中的长柄能量武器，能量光芒瞬间变得刺目欲目！枪口不再指向核舟内部，而是猛地调转，首指舱门阴影中那道宫装身影！“开火！”
滋——轰！！！
一道粗大的幽蓝能量束撕裂空气，带着毁灭的气息，狠狠轰向阴影！
就在能量束即将触及那道身影的瞬间！
嗡！
一道肉眼可见的、淡金色的能量涟漪，如同水波般以宫装身影为中心猛地扩散开来！幽蓝的能量束狠狠撞在涟漪之上，爆发出刺目的光芒，却如同泥牛入海，能量被涟漪迅速吸收、湮灭！只留下空气中焦灼的能量余波！
“能量吸收屏障？！”为首那人失声惊呼，头盔下的声音充满了难以置信！
挡下这致命一击，阴影中的身影终于缓缓抬起了头。
湿漉漉的头发向两边滑落，露出一张苍白、清瘦、布满岁月和风霜刻痕，却依旧能看出当年温婉轮廓的脸庞。她的眼神不再有记忆中的温润柔和，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潭般的平静，平静下是历经沧桑后的锐利与…一丝难以言喻的疲惫。
正是林野记忆中，十年前“病逝”于坤宁宫的生母——张皇后！
但此刻的她，眼神中没有久别重逢的激动，只有一种近乎冷酷的审视。她的目光越过惊愕呆滞的林野，扫过舱门外如临大敌的时空管理局小队，最后定格在废墟深处某个方向，声音清冷而平静，穿透雨幕：
“‘清道夫’，你的警告收到了。但这里，现在由我接管。带着你的人，离开。”
她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无形的威压，清晰地传遍战场。
废墟深处，那个冰冷的电子合成女声沉默了片刻，才再次响起，语气带着一丝玩味和警惕：“‘归燕’…没想到你还活着。管理局的清洗名单上，你的名字可是排在前列。你想保下这些流放者和‘碎片’？凭什么？”
“凭我手中的‘密钥’，凭我知道你们‘清道夫’真正想要的是什么。”张皇后（或者说，代号“归燕”的女人）的声音依旧平静，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自信，“‘碎片’我可以暂时保管。至于他们…”她的目光终于第一次，正式地落在了林野身上。那目光复杂无比，有审视，有探究，有极深的疲惫，甚至…有一丝极其微弱的、被强行压抑的波澜？但唯独没有林野所渴望的，属于母亲的温情。
“他们是重要的‘变量’。暂时…不能清除。”她的话音冰冷，如同在陈述一件物品的价值。
变量？不能清除？
林野的心如同被冰锥狠狠刺穿！巨大的荒谬感和被背叛的怒火瞬间冲垮了震惊！十年生死两茫茫！再见时，母亲成了神秘组织的特工，而自己和战友，在她口中只是“暂时不能清除”的变量？！
“母后？！”林野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压抑不住的痛苦和愤怒，“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您不是…十年前就…”
“朱慈煊，或者说…林野。”张皇后打断了他的话，声音没有丝毫起伏，仿佛在称呼一个陌生人，“收起你的疑问和情绪。现在，立刻交出‘镜面核心’碎片（她指的是黑石板），然后，所有人，跟我走。这是你们唯一活下去的机会。”她的目光扫过舱门外再次抬起武器的时空管理局小队，“他们的轨道炮，下一发充能不会超过三十息。”
“休想！”老赵怒吼出声，手中的能量手铳猛地抬起对准张皇后，“妖妇！休想欺骗殿下！皇后娘娘早己仙逝！你究竟是谁？！”
小六子和其他士兵也满脸惊怒，武器在张皇后和舱门外的敌人之间摇摆不定，巨大的混乱和背叛感让他们无所适从。
宋应星则死死盯着张皇后手腕上那个“平安”银镯，又看看林野惨白的脸色，老脸上满是难以置信的惊骇和困惑。
“交出碎片！否则死！”舱门外，为首那名时空管理局队员显然接到了母巢的最后指令，长柄武器再次亮起危险的光芒，枪口锁定张皇后，也隐隐罩住了核舟舱门！另外两名队员的能量手铳也蓄势待发！上空那艘橄榄核飞行器底部的轨道炮口，白光再次开始凝聚！恐怖的毁灭性能量波动如同实质般压下！
三十息！死亡倒计时！
“我数三声。”张皇后的声音依旧冰冷，仿佛没有看到对准自己的武器和即将降临的毁灭，“三声之后，不交出碎片，我无法保证你们任何人的安全。包括…她。”她的目光，最后落在了被士兵们护在角落、依旧昏迷的叶无双身上。
叶无双！
林野的心脏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紧！愤怒、困惑、巨大的背叛感，以及对叶无双安危的极致担忧，如同沸腾的岩浆在他胸中冲撞！交出石板？跟这个“母亲”走？这可能是唯一的生路，但更可能是另一个深不见底的陷阱！不交？下一刻，轨道炮的白光就会将这里的一切化为灰烬！
没有时间了！
“一！”张皇后冰冷的声音响起。
“殿下！不能信她！”老赵嘶吼。
“二！”
林野的目光死死盯住张皇后那双深潭般的眼睛，试图从中找到一丝属于母亲的痕迹，哪怕只有一丝！但他只看到一片冰冷的平静和不容置疑的强势。
“三！”
就在“三”字落下的瞬间！
林野眼中爆发出决绝的光芒！他没有交出怀中的黑石板（石板还在宋应星手里），而是猛地抬起手中那把缴获的能量手铳！
但他的枪口，既没有对准张皇后，也没有对准舱门外的时空管理局小队！
而是猛地调转方向，枪口对准了…**地上那块半掩在泥浆中的黑石板**！
“都别动！”林野的声音如同受伤野兽的咆哮，带着玉石俱焚的疯狂，“谁敢再动一下！我就毁了它！你们谁都别想得到！”
这突如其来的举动，让所有人都惊呆了！
舱门外的时空管理局队员动作瞬间僵住！为首那人头盔内的警报疯狂闪烁：“警告！目标威胁摧毁‘碎片’！威胁等级：极高！”
废墟深处，那个冰冷的电子合成女声也发出一声压抑的惊疑：“嗯？”
就连一首平静如水的张皇后，深潭般的眼底也终于掠过一丝极其细微的波动！她显然没料到林野会做出如此极端的选择！
“你敢？！”为首那名时空管理局队员的电子音带着暴怒，“摧毁‘碎片’，你们所有人都要陪葬！”
“那就一起死！”林野的手指死死按在能量手铳的握柄感应区，枪口能量光芒开始不稳定地闪烁，仿佛随时会走火轰击石板！他的眼神疯狂而决绝，死死盯着张皇后，“告诉我！你到底是谁？！十年前坤宁宫到底发生了什么？！无双体内的东西又是什么？！告诉我真相！否则，我宁可毁了这鬼东西，大家同归于尽！”
核舟内的空气凝固到了冰点。士兵们被林野的疯狂所震慑，也死死握紧了武器。宋应星抱着昏迷的叶无双，脸色惨白。舱门外的时空管理局小队投鼠忌器，不敢妄动。上空的轨道炮白光依旧在凝聚，死亡的倒计时并未停止。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张皇后身上。
雨，无声地落下，冲刷着战场的血腥和焦痕。
张皇后静静地站在阴影中，雨水顺着她苍白的脸颊滑落。她看着林野那双充满血丝、写满痛苦、疯狂和执拗的眼睛，看着他那随时可能扣下“扳机”的手指。
时间仿佛被拉长。
终于，她那双深潭般的眼眸深处，那强行压抑的波澜似乎再也无法完全平息。一丝极其复杂、混合着痛苦、无奈和一丝…难以言喻的悲伤，极其短暂地掠过。
她极其轻微地，几乎微不可察地，叹息了一声。
这声叹息，轻得如同飘落的雨丝，却像重锤般砸在林野心间！那里面蕴含的情绪，绝不是冰冷的特工能伪装出来的！
“轨道炮充能完毕！锁定目标区域！请求发射授权！”为首那名时空管理局队员头盔内传来急促的汇报。
张皇后猛地抬头，看向上空那散发着毁灭白光的炮口，又看向林野手中那随时可能发射的能量手铳，最后，她的目光落在了林野脸上。
“真相…会让你付出难以承受的代价。”她的声音依旧清冷，却多了一丝难以察觉的沙哑，“但现在…活下去更重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