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付完荣国府里的人,和贾探春还有赵姨娘交代了一声,贾环便与贾兰一起前往松隐的宅子。“这也是个不中用的!将来指定怕老婆,还说什么去见恩师,哄鬼呢!”赵姨娘随意擦了擦那还残留着泪痕的脸,“枉费老娘白哭了这么些日子,屁股都没坐热呢...”
“姨娘!”贾探春无奈的喊了一声,“您少去太太那边...”她说着起身,“我先回去了。”
“走走走,”赵姨娘没好气地翻了一个白眼,“一个两个的都黑了心,当时还不如生个烧饼...”
松隐宅子,得了消息的林黛玉己经无心誊抄诗词更无心针线,手中虽是拿着书可眼睛不时就往外看。“三爷回来了!”终于在天擦黑的时候外面响起紫鹃激动的声音,“姑娘,三爷回来了......”
虽有孔氏视如己出的照顾,可整整十天的恐惧、绝望、担心让林黛玉好不容易有了点儿肉的身子再度瘦得脱了形,下巴尖得像能刺破那苍白的皮肤。贾环随紫鹃走了进去,林黛玉猛地站起身子,死死地、一瞬不瞬的凝望着他,眼睛翻涌着惊涛骇浪,千言万语哽在喉头最终化为一行泪水。“我回来了...”贾环温和地说着,然后笑着上前用袖子擦去她脸上的泪水,“好了,没事了,不哭了!”
但林黛玉并未因为贾环的话止住泪水,反倒哭得更加汹涌。“好了!没事了!”贾环突然张开手臂,将林黛玉给拥入怀中,然后用手掌轻抚着她的后脑勺,“别怕,没事了!”紫鹃见状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赶忙低下了头。
林黛玉僵硬了片刻后攥住了贾环的衣服,仿佛那是她唯一能抓住的浮木。随后瘦削的肩膀剧烈地耸动起来,贾环前襟迅速洇湿了一片滚烫的湿痕。
等林黛玉重新收拾一番同贾环一起去见松隐夫妇,“先生、师娘,我回来了!”
“回来了就好,回来了就好......”孔氏哽咽着反复念叨。
松隐先生则是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仿佛要将这十日的浊气尽数吐出。他那双阅尽沧桑、洞悉世情的眼中,此刻也蒙上了一层欣慰的水光,喃喃道:“天理昭昭...天理昭昭...”
西宁王收到飞鸽传书正急速奔回京城。王子腾则是如热锅上的蚂蚁,因为他前带着王信往荣国府要寻贾环负荆请罪,但是贾环却不在府上,众人都不知他去了何处。这位昔日威风八面的京营节度使因为儿子的狂妄,此刻仿佛一夜老了十岁。“老太太、妹妹、存周...”王子腾的声音嘶哑干涩,带着走投无路的哀求,他猛地起身对着贾母深深一揖,“王信,王信,他糊涂,他该死!”他颤抖着手指指着跪在荣庆堂外被打得遍体鳞伤的儿子,“可他终究是我唯一的儿子,老太太,存周,如今只有环哥儿能救他一救了,求老太太看在亲戚一场的面上...”他不敢想明日早朝后真乐帝会有什么旨意。
“老太太、老爷,还请看在娘娘和宝玉的面子上...”看着王子腾这副狼狈不堪、摇尾乞怜的模样,王夫人只觉得一股邪火首冲脑门,既恨王信的无能,又恨贾环的运气。可这关乎王家的根基,关乎贾宝玉的未来,也关乎到自己的倚仗,她不得不开口。
贾母老神在在坐着,此刻她的心情有些复杂。想起贾环的牢狱之灾,以及刚回来时那清减憔悴的面容,心中不免酸涩,可这王家确实也关乎着自己最喜爱的孙子贾宝玉的未来,贾环过了这一招未来想必不会再有什么波折,可贾宝玉呢?
贾政见王夫人那痛哭流涕说起宫中的贾元春又说起自己早逝的儿子,以及看王子腾那副悔恨的模样。原先的怒火和后怕消散不少,“环哥儿...”
“环哥儿的委屈,不是三两句话就能化解的,那孩子虽说年纪小,”贾母暗自瞪了一眼贾政后敢接截断他的话,这些年王子腾如日中天,狂得没边,得了贾家的势却恨不得将贾家踩在脚底下,贾母早就看他不顺眼,如今见他摇尾乞怜好不容易出了一口气,可贾政却要轻易揭过“可脾性却是和先国公爷一样,眼里揉不得沙子,如今他不在家我们也不好替他做主。等他回来吧!”她的语气中有难以抑制的骄傲。
“老太太,可明日早朝就要议事...”王子腾有些急了,首接跪在贾母跟前。这倒是让贾母和贾政有些意外,王夫人却是咬碎了银牙,不过也是跟着跪下了。外面邢夫人、王熙凤等人的耳朵听着里面的动静神色各异,没等第二天就传遍了上下。“请老太太救一救我王家!”
西宁王府,“爷,”管家颤抖着声音在门外禀报,“娘娘...娘娘派人传话来了!”
沈聪猛地打开门后大笑,“我就知道,哈哈哈,”他得意之极,“那不过是个末流文官,还是个庶子,陛下那般宠爱姐姐,怎么会怪罪我!”他将捋着自己胸前的头发,“去,给爷备桌酒席吧,都给爷折腾饿了!”
“爷,”管家咽了咽口水,“娘娘说陛下盛怒,己经传信给王爷,让王爷回京负荆请罪。”
沈聪脸上的得意神色瞬间僵住,随之而来的是一脸的不可置信。“不可能...”片刻后他连连摇头,怎么也不敢相信这个事实。
贾环无罪释放,真乐帝震怒。这个消息就像是一股旋风,传遍了宫里宫外。凤藻宫的贾元春跪伏在观音像前连连拜谢菩萨保佑,贾环脱险于她也是一种幸运。
“娘娘,沈妃娘娘求见。”抱琴轻步进来,低声禀报。
贾元春秀眉微蹙轻哼一声,“来得还真快!”贾琮己经将得来的消息通过抱琴告诉她了。“让她进来吧!”她双手合十再拜了一下,从观音像前起身。沈妃此时来访,用意不言自明。
珠帘清响,一阵香风袭来。沈妃步履匆匆地走了进来,她显然来得极为仓促,脸上没有往日的精致,只有满满的焦灼。“姐姐!”沈妃一进门,还没来得及寒暄,便噗通一声跪在贾元春的跟前,这突如其来的大礼,惊得凤藻宫的宫女都低呼出声,不敢相信这是那不可一世的沈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