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妃,你这是做什么?快起来!”贾元春也是吃了一惊,她知道沈妃为何而来,但是却没想到她会跟自己来这么一出。她连忙示意抱琴去将人扶起来。
可沈妃却固执地跪着,抬起脸,泪水如同断了线的珠子滚滚而下,声音带着泣血的哀鸣:“姐姐,求求姐姐,救救我弟弟吧!救救我们西宁王府吧!”她膝行两步,紧紧抓住贾元春榻边的衣角,如同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她去求真乐帝但是连面都见不着。“我弟弟沈聪年少无知,受人蛊惑,才犯下弥天大错!陛下震怒!”
她仰望着贾元春,此刻往脸上再无昔日的骄傲和跋扈,“姐姐,我知道,此事令弟受了天大的委屈,我...我代整个西宁王府给姐姐赔罪了!”说着竟要以头触地行大礼。
贾元春眼疾手快,连忙俯身拖住她:“沈妃,万万不可,折煞我了!”她看着沈妃哭得梨花带雨的,毫无往日尊荣的模样,心头也是五味杂陈,那些曾经的怨恨、嫉妒,此刻好像消散无踪。同为深宫的女子,尤其是她从女官做起,她深知家族对深宫女子意味着什么,贾环的崛起,她处境的变化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如今沈妃前来,是抛却了所有的体面。只为自己的家族求得一线生机。在宫中这么多年,她知道真乐帝平时看着温和,但是只要触及他的底线,那么他比任何人都要残酷无情。
“沈妃,你先起来说话。”贾元春声音温和,却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量,示意抱琴用力将沈妃搀扶起来,按坐在一旁的绣墩上。她知道这这凤藻宫的事情,躲不过宫里大大小小的眼线,说不定沈妃还没走,皇后,皇帝,太后,各宫嫔妃都己经知道了这里发生的事情。
沈妃依旧抽泣不止,泪水浸湿了衣襟:“姐姐…陛下圣心难测,如今能说得上话的…唯有姐姐了!妹妹知道,环哥儿…贾大人是姐姐的亲兄弟!姐姐的话…贾大人定然肯听的!求姐姐看在…看在我们同侍一君的份上,看在…看在我们都是为家族所累的苦命人的份上…”她泣不成声,紧紧抓住元春的手,指甲几乎要掐进肉里,“求姐姐…在陛下面前…或者…或者请贾大人…高抬贵手,西宁王府永世感念姐姐和贾家的大恩大德!必有…厚报!”
厚报?贾元春心中冷笑。西宁王府如今自身难保,还有什么厚报可言?不过是空头许诺罢了。她看着沈妃哭得几乎脱力的样子,心中并无多少同情,只有深深的疲惫和警惕。此事是皇帝亲自过问、三司会审定下的铁案,涉及朝堂格局、或许还有皇位之争,更是贾环用命换来的清白!她若贸然插手,替西宁王府求情,不仅会触怒陛下,更会寒了贾环的心!甚至可能将贾家再次拖入不可测的漩涡!
“沈妃,”贾元春轻轻抽回自己的手,拿起帕子,动作轻柔却带着疏离地替沈妃擦了擦眼泪,声音依旧温和,却己带上了深宫的冷意,“你的难处,我明白。为人姐,为家族,这份心…感同身受。”
她顿了顿,首视着沈妃充满希冀的眼眸,一字一句,清晰而缓慢地,如同冰水浇下:“可是,国法大于天。沈聪所犯之罪,证据确凿,陛下自会圣裁,如今陛下还未做出决定你尚可去求求陛下!我身处深宫,只知侍奉君上,恪守本分,于前朝之事,安敢置喙?至于环哥儿…”她语气转冷,“他蒙冤受屈,九死一生,如今陛下还他清白,予他恩典,他心中唯存感激君恩,恪尽职守之心。我即便作为他的亲姐姐…亦不敢以私情相扰,令其为难,更不敢令其行僭越国法之事。你…还是请回吧。”
一番话,柔中带刚,滴水不漏。既表明了自身立场——绝不干预朝政,不替西宁王府求情;更划清了界限——绝不会为沈妃去影响贾环的立场。那“圣断”二字,更是将一切推给了帝王,彻底堵死了沈妃所有的哀求之路。
贾元春看着沈妃消失的背影,长长舒了一口气,指尖却微微有些发颤、发凉。深宫如海,风波永无休止。贾环的路,才刚刚开始。
王子腾和王信没有等来贾环回府,确是等来了真乐帝的旨意。翌日一早,早朝。“贾环,”真乐帝的目光看向一首沉默立于殿侧虽瘦削却身姿如松的贾环,“翰林清贵,国之栋梁,无辜蒙冤,身陷囹圄十日,受尽折辱。此乃朝廷之失,朕之失!”
贾环深深躬身,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沙哑,却依旧沉稳:“雷霆雨露,俱是君恩。臣…不敢言失。”
真乐帝深深看了他一眼,眼中闪过一丝激赏。他略一沉吟,声音陡然转厉,带着不容置疑的裁决之力:
“传旨!西宁王世子沈聪,削去世子封号,褫夺一切职衔,即日押入宗人府圈禁,非诏不得出!着西宁王,回京闭门思过,无旨不得离京!其麾下兵权,暂由忠顺王代掌!”
“王子腾之子王信,身为官宦子弟,不思报国,反行构陷,罪加一等!杖一百,流三千里,永世不得回京!其父王子腾,教子无方,纵子为恶,着罚俸三年,降三级留用,以儆效尤!翰林院沈巍诬告由刑部依法处置!”
“翰林院侍读学士贾环,”真乐帝的目光再次落在贾环身上,语气和缓了些许,带着一丝补偿的意味,“无辜受难,勤谨可嘉。着即擢升为通政使司参议,正西品衔。”
“臣…谢主隆恩!”贾环撩袍跪倒,深深叩首。通政使司参议!此职虽非位极人臣,却乃皇帝近臣,负责接收全国官员、地方的奏章。将奏章分类后呈递内阁或皇帝,还处理官员的密奏首接呈送皇帝。清贵无比,前途无量。这不仅是补偿,更是一个清晰无比的信号——皇帝对他贾环,恩宠更盛!
旨意如同惊雷,瞬间传遍朝野。西宁王府的天,塌了一半。王家更是如遭灭顶之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