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弗朗西斯卿,你说得太多了。”
盘绕在希斯身上的妖异蛇影,突然以干瘪而阴冷的口吻,打断了祖孙两人的对质。
“蛇说话了?”
安迦叶微微睁开魔眼望去,发现那条本以为是某种符号象征的怪蛇,竟缓慢在希斯身上游动着——灰雾缠绕的蛇身,看不清由什么鳞片覆盖,只隐隐散射出令人心悸的苍白灵光。
“初次见面。”
翼蛇之影吐着信子,把头部两个幽邃的孔洞,面向了她这边:“巡礼者,我关注你们很久了。”
然而话音方落,希斯已一把拽住蛇头,将如影随行的蛇魔,从脖子上扯下,斗气浪潮在手臂上轰闪而过,蛇怪已化作坍缩瓦解的泡沫。
“看,孩子,这是我的诚意。”
希斯张开魔雾缭绕的手掌,目视着拔起骑枪全神迎战的凡娜。
“我除去了恶魔的信使——虽然只是一个分身,但我想让你明白——冷湖领的事,只能由我们说了算。”
“乌洛波洛斯阁下,还是继续讲讲你的计划吧。”
安迦叶试图缓和剑拔弩张的气氛,插嘴问:“你是怎么复活翠丝提的?”
“你们在双城港,见识过天启魔药的威力了。”
安迦叶下意识点头——她缴获的那本魔药笔记,还有在下水道目睹的各种惨无人道的实验遗留,都并非一朝一夕的成果。
乌洛波洛斯制定了如此庞大的计划,终于走到今天,到头来又创造了什么呢?
“天启魔药只是一个试验品,我创建名为‘启示录’的拜魔组织,聚集了一批死不足惜的棋子,终于验证了各种生命,能被神性改造的可能性。”
“难道你要像‘魔魂融合’一样——”凡娜蓦然醒悟,“制造出超人的神裔!”
安迦叶的心脏也悚然蹦跳着,消化着这个骇人听闻的推论——
逻辑打通了,乌洛波洛斯的所作所为,都是要借邪神和恶魔之力,打造出一尊足以篡改大源的伪造物主,从而改造众生的灵魂,从生态圈的层面上,再造超越星球律法的新物种!
命运大潮中挣扎一生的魔人,在跨越半个世纪后的宿业交汇之地,终将毕生成果公布于世。
“没错!融合了‘天启之星’源流的神骸之血,提炼后成为了‘天启魔药’的核心,喝下去的人,会与神的梦境接触。”
“而在今天过后,纯正的天启魔力,会伴随新神的诞生,流入冷湖所有水域中——将众生的意志,统归于神之怀抱。”
“当新神执掌‘圣剑’之时,束缚我们的陈腐的救赎之道将被裁断——停滞的演化之轮将再次转动——会和过去‘天启之星’创造‘闪光之湖’帕欧丽尔的神话一样,伟大的生命摇篮诞生了。”
“由值得所有人爱的新神,孕育出平等完美的子嗣,统治这个世界。”
“灭除如瘟疫一样扭曲文兰历史,创造众生苦难的人性诅咒。”
魔人暗如海渊的瞳眸,不知何时,闪烁着苍白抽象的衔尾蛇印记,如编织着新一轮的永劫,将目之所视的万物,卷入他渴望的救赎。
“然后我们——都将以纯粹而澄澈的姿态,无罪无瑕的灵魂,生存在这个世上。”
凡娜漠然听完祖父的狂言,义无反顾举起“天鹅王之吻”,闪烁高歌的幻灵们,从枪翼上凛然飞扬,卷起一座雪花曼舞的风涡喷泉。
“所以你的暴行,都是为了制造一尊新的神明,你想象中所爱的伪神!”
“希斯·马歇尔,你太让我失望了!”
第276章 理想的废墟上,迎来末日之战
有格言云,尺蠖吃树根,盔甲在身的人吃人。
人活在世上,终究无法像蘑菇一样,无知无觉地面对世上的生死幻灭——恶意的谋算,善意的理想,最后总走向肆意妄为的纷争。
坦然承认这一切,智者才能谨慎地思考手中的力量,该如何使用。
——《安迦叶的闲谈笔记》
“我已经听够了你的一面之词。”
祖父和盘托出的造物主计划,还有那以一己之私荼毒半岛的来龙去脉,让凡娜发出了最后的通牒。
“你的野心、罪业——改造人性的梦想,我都不关心!把埃洛姑妈还给我!”
“没错,乌洛波洛斯阁下——”
安迦叶至此已完全领会到“灵魂之主”的可怕。
那头来历不明的恶魔,竟把希斯这样意志坚定的大骑士,改造成盲目追逐信仰的狂人——
按“通灵科”总结的理论,有可能是通过重塑灵魂的秘术,将由爱而生的强烈阳极能,颠覆为渴求破灭的剧毒阴极能,从而引导了希斯自以为是的再创世理想。
操控灵魂的能力,会是怎样的神通广大呢?
潜藏在奥加动荡幕后的灾祸之影,又到底在巡礼路上给她们安排了多少难关?
学宫那群不问世事的老巫婆,恐怕也是经历了漫长、谨慎的博弈,才摆开阵仗,与恶魔展开这场势不两立的战争。
无论前路注定有多惨烈,被当做棋子置于棋盘上的她,都想尽力避免牺牲。
“凡娜在意的是埃洛女士的安危,而你将女儿作为人质,来威胁孙女的行为,只会让你心目中崇高的理想,蒙上令人不齿的卑鄙外衣。”
“凡娜,你有舍弃埃洛的觉悟吗?”
理想得不到孙女的承认,还被一个跛脚的小丫头当面指责,希斯并未显露出失望或恼怒之色。
他只是用那双烙印着“衔尾蛇”之印的魔眼,冷漠凝视着骑枪蓄势待发的金发少女。
“我们不妨做个交易。”
他缓缓扯开遮盖前胸的斗篷和底下的麻衣,在老人心口瘦骨嶙峋的肋排和松垮的皮囊上,诡异凸起的衰老血肉,变化组成了一张洁白而轮廓优美的女性脸庞。
即使没有那印象中无比鲜亮的金发,和总是因思索而蹙起的眉毛,凡娜也认出了是真正的埃洛·刻莱诺——
“飞鸟魔女”沉睡中的绝美愁容,正在父亲的躯壳上浮现。
“埃洛的灵魂在我体内——我很快能让她再生为新的完美无缺的生命。”
当凡娜为这父女共生的畸形而恶心的一幕呆滞时,希斯继续阐述着他的提议。
“我会保护你们和埃洛安然无恙——加入‘天启之星’的计划吧,比起龟缩在史黛拉的城堡中,巫术的真理当造福全世界。”
“你们身为巫师的求知欲和好奇心,难道不想见证我毕生研究的成果,不想见见那遍地理想国的未来吗?”
“不敢苟同。”
安迦叶不再躲在同伴的背后,单手拄着法杖堂堂正正来到魔人视线中。
少女刚给沉迷看戏的艾尔莎使了个眼色,顺带指了指神殿岛下方——从小猫机灵的眨眼微笑来看,她的诡计在顺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