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2章

进行中，离‘神骸’的解放之刻，为时不远了。
　　而如何解救埃洛前辈的问题，也终于被摆上台面。
　　凡娜已经无法再忍受下去了，该她上场帮忙拖时间了。
　　既然眼前缺爱的魔头，在三十年的孤独奋斗中，陷入了信仰上的怪圈，那就陪他玩玩辩经吧——
　　身为一个成熟的文明人，对安迦叶来说，前世今生在泛滥的信息洪流中，加起来锻炼了半辈子的唇枪舌剑和配套的演技，从来都是达成目的的有效手段——虽然她自己都不信自己的鬼话连篇，但相信语言的力量。
　　而作为后手——少女藏在背后的右手心中，早暗地里掏出了小劣魔指针，手指轻巧拨弄着，打开了封印着侏儒劣魔的盒盖。
　　博德导师，请千万别辜负我的期望啊。
　　“阁下的计划，假设奠定在某条你认定的真理上，那就有一个谬误——绝对的真理和认知工具的区别。”
　　“对身为史黛拉门徒的我们而言，求真是一道桥梁，而非目的——巫师所能接触、理解的真理，只是伴随整体文明的进程，发展到某个阶段而诞生的知识——这些‘真理’不能奠定我们存在的基础，而是我们存在的产物，人活着终究要靠肉体凡胎。”
　　“而绝对的真理，早就存在于我们的肉体凡胎中，是神魔也必须遵循才能存在的宇宙的规律。”
　　安迦叶口若悬河的发言，根本不打算给希斯反驳的思考时机。
　　“我不知道恶魔给你看了什么，但你似乎是怀着对绝对真理的崇敬，来打造复活翠丝提与刻托、从而孕育新物种的计划。”
　　“历史早就证明了，人企图用自身不完美的认知工具，来给宇宙和人世下定义，是多么的不靠谱。”
　　“就连你口中——所谓命运的‘诅咒’和‘启示’，都是人类强加的概念。事实上‘存在即合理’，你抹除别人挣扎的机会，贬低人性为丑恶，全只是出于傲慢的私欲——你自以为是的计划，谈何打造完美无暇的灵魂？”
　　眼见希斯沉默倾听着她的长篇大论，安迦叶内心也悄悄松口气，不管对方是怎样不可一世的傲慢，在涉及到信仰的论战上——按希斯表现出的气度，果然不至于立刻翻脸，去为难一个小丫头。
　　“乌洛波洛斯阁下，你人生的转变，让你的认知完全割裂了。就算你经历过‘灵魂重塑’，亲手做出了选择，就没想过是魔毒的污染吗？现在醒悟还不迟——”
　　安迦叶一瘸一拐向前迈步着，踏过步步深陷的雪泥，眼前是呼啸刮过的鹅毛大雪。五
　　雪猛然下得更大了，冰之花片片拂过她冻僵的脸庞，贴着颤动的睫毛，模糊了视野，却无法阻止她来到那光华清湛的喷泉下，来到了金发少女闪耀的背影边。易
　　“我深知凡娜的品性，她已做好决一死战的觉悟，可作为同伴，我不愿见到她温柔可爱的灵魂，因背负无法挽回亲人的血债，而变得肝肠寸断。”企
　　凡娜悄然回眸的侧脸，不知不觉，流下了令安迦叶怦然心动的泪痕，如水仙花上晶莹欲滴的露珠。吧
　　安迦叶胸有成菇地与同伴并肩而立。扒
　　“凡娜，你既得到了剑鞘的认可——告诉我，你在再生之窟，在胎动之桥，看见了什么？”澪
　　“我看见了先祖们犯下的罪业，他们想要赎罪的谎言。”q
　　凡娜泪眼微红地点头。i
　　“所以你消灭了湖之骑士的灵魂残响。”瘤
　　安迦叶继续将话锋对准身姿如冰雕凝固的希斯。⑴
　　“看看吧，你的孙女凡娜——已从过去的罪业中挣脱了，现在的她，在为了冷湖的未来和真正的热爱，堂堂正正战斗。”
　　“而背负石湾与冷湖两大家族罪业的你——在我看来，只是在重复‘湖之骑士’造就的悲剧。”
　　“不，我才是为了断绝诅咒的根源——”
　　希斯低头看向了胸口女儿的睡脸，压抑着喉咙中暗流奔涌的情绪。
　　“人要么追求永恒，要么想在世上留下存在过的痕迹。”
　　“我承认，这种种不可靠的欲望，在恶魔看来是一顿引以为乐的盘中餐。”
　　“过于增长的野心、私欲，是在人类诸国版图下奔涌不息的暗河，把文兰的地脉腐蚀得千疮百孔。”
　　“高尚如翠丝提，也会因一念之差，造就生灵涂炭的灾难。”
　　“我的祖先，海盗王qq君羊ⅦⅤ②⑤②七柒⑨捌安格尔，还有马歇尔家的‘湖之骑士’，他们都是一时人杰，所有的豪言壮语和理想，却掩盖了数不清的杀孽。”
　　“而大多数人，更只会将无法反抗命运的软弱，变成误解和迫害他人的动力——动不动冠以牺牲之名，却从不懂何为真正的救赎。”
　　希斯周身卷涌着汹涌无形的气漩，让雪花再也无法沾落到他身上，一步步走回翠丝提石像的身边。
　　“我是为了断绝包括我在内，一切生命的诅咒——新的造物主，会公平地升华我们所有人的灵魂！”
　　“你完全被魔毒侵蚀了。”凡娜摇头悲叹着，“埃洛姑妈倾尽一生的心血，才不是为了造神！”
　　希斯不以为意低头，将枯槁的手掌，抚摸上胸口长出来的女儿的脸庞。
　　“是吗？看看埃洛的‘魔魂融合’，付出了多少代价——我只是和你们史黛拉的门徒一样，将一切异想天开的计划，建立在严谨的实验上，难道你们不做实验吗？难道史黛拉就有多么超脱？”
　　“人命不能当巫术材料和数字来衡量。”
　　凡娜毫不退让地驳斥道。
　　“当初灵见会就把半岛摧残得民不聊生，所以学宫才制定了十条盟约的铁律！”
　　“够了，凡娜，他只是在说疯话。”
　　始终冷眼旁观的恩萧骑士，也加入了对魔人拔剑相向的阵列。
　　“希斯·马歇尔大人。我本以为自己对这不断发生闹剧的人世，足够厌倦了，但你对世界的厌恶，对自身的厌恶，实在超乎我想象。一想到体内流着这样疯子的血，就恶心到想亲手铲除它。”
　　“在你眼中，我只是个疯子吗？”
　　希斯不屑冷笑着。
　　“我的孙子，你和我少年时很像——”
　　“你尊奉着骑士之道，走到今天，杀了那么多人，还死过一次，理当明白我们是不完整的生命——强调美德和信仰，恰恰是缺乏心智与力量的体现，所以才让你如此厌恶身边的现状。”
　　“我也曾是骑士，明白所谓骑士之道——只是弱者常挂在嘴边的谎言。”
　　“冷湖的谎言之所以维持两百年，甚至污染了翠丝提的灵魂——就是因为弱者，只会哀求强者的怜悯与牺牲，而在强者由内疚带来的虚伪和平中，他们成长得更加愚昧、善变且软弱。”
　　希斯斩钉截铁地想要裁断心目中的罪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