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3章

　　“我要创造的是一个不会再有争斗的乐园，在那里无分强弱，不需要统治者的伪善和誓言。”
　　“天启之星会编织完美的生态能量循环，所有人都是无忧无虑的物种，享受着造物主一视同仁的关爱，这才是真正的救赎——”
　　“而不是像你们解放那群奴隶一样，今后等待他们的也必定是深重的苦难和罪业，看看他们挥刀向更弱者时的丑态吧！”
　　“很遗憾，乌洛波洛斯阁下，在空泛的人性辩论上，各执一词是得不到结果的——我只愿意就事论事。”
　　凡娜铠甲喷涌的流水之光，令安迦叶得以冷静抵抗着扑面而来的灵压。
　　“傲慢地制定着规则，区分着高低贵贱，以暴力逼他人屈服，以欺骗和伤害制造隔阂，埋下仇恨的种子——剥夺弱者选择的自由，玩着吃人游戏的怪物，确实一直存在于世上。”
　　“而你现在的手段，与他们毫无差别，又怎能证明你想实现的结果，是没有纷争的理想国？”
　　安迦叶紧握心芽之杖，把菌丝如她的立场一般坚定地向雪地深处扎根。
　　“我亲眼目睹过，就在这纷争遍地的白帆城，风笛手和亚人领袖们，一直在弥合着你们在人心造成的创伤，听见平凡的少女，努力唱出治愈灵魂的歌声。”
　　“我承认命运的不公平和现有秩序的冷酷——可我没想过要把这世界变得更不公平，你借助恶魔作弊的力量，把诞生于虚妄和绝望中的信念，化为毁灭的天启——强加于众生之上，实在太傲慢了。”
　　安迦叶手捏菌菇，沐浴着纯澈的流水之光，这一刻在同伴们眼中，犹如传说中坐而论道的贤者。
　　“我和凡娜，都是巡礼者的一份子，我们只是有自己坚守的原则。在这片混乱而苍茫的雾海中，我们自己充当着善恶的标尺，不需要征询你这个罪人的认可。”
　　“那你认为其他人会遵循你的原则吗？”
　　乌洛波洛斯眼中闪耀的衔尾蛇印记，膨胀到似乎要爆裂。
　　“天真的丫头们，你不能拿常人与史黛拉的女巫比。”
　　“他们只是需要史黛拉女巫的施舍，屈服于十条盟约背后的暴力。只要有机会，他们会立刻把你吃得一干二净——”
　　“我可不会给这个机会！”
　　雨人阁下也气鼓鼓地迈着小短腿跑上前来，和勇敢的后辈们统一战线。
　　“人心的确存在腐败滋生的土壤，但流水之音，也会顺着纯澈的祈愿，汇聚成净化腐败的喷泉——希斯阁下，我敢断定你，傲慢得从没尝试过去温暖一个人的内心，也没人温暖过你，才会爱上想象中的伪神——”
　　小娜迦的两条蛇尾巴自信洋溢地卷成拳头，连头上总是阴雨绵延的雨云，此刻都白得耀眼。
　　“而我，拉姆·普库库伊，被大海与天气灵钟爱的孩子，早就立下誓言，要强大到能净化世间一切窒息人心的腐水，哪怕是强迫，我也要把你这样迷途的羔羊引回正途！”
　　“普库库伊阁下，你身为流水神的祭祀——还不了解人类的本性吗？”
　　乌洛波洛斯盯着赤子之心的小娜迦，似乎遭遇了赤裸裸的羞辱，一直漠然麻木如沉船的脸色，终于开始瓦解。
　　“哪怕是娜伊阿德丝在此，也不得不承认翠丝提吸纳的人性之恶，来自冷湖众生！虚伪的旧神，自身难保，只有我创造的新神，才能和人类同进同退！”
　　“乌洛波洛斯，不用再给自己冠上大义了。你的暴行，在过去的历史屡见不鲜。”
　　安迦叶声援着小娜迦一针见血的批判。
　　“而你的计划，无法被证明为正确，你只是在理想的废墟上，追求着虚幻的造物主。”
　　“你们才走上巡礼多少天？就以为了解这个世界？”
　　乌洛波洛斯双手僵硬地发着抖。
　　“初出茅庐的巡礼者，追逐着史黛拉的幻影，有什么资格说我傲慢——给自己冠上正义守护者的旗号，就无视背后那些命运的奴隶身上的恶吗？”
　　“你们真觉得那些家伙会活得如此可悲——每个人都有理由，有无奈，只是这世上缺乏勇者和公义？”
　　“或许如此吧。”
　　乌洛波洛斯终于撕下了理想的假面，坦然承认内心对这世界的憎恶。
　　“但我早已厌倦了。”
　　“无尽的悲剧今后还将代代发生。”
　　“受害者即是加害者，再生之窟的那群雕像，同样面目可憎。”
　　“光寄希望于人性的净化，却漠视人类作为一个物种，永远无法寻求到救赎的彼岸。”
　　“是时候斩断这种可悲的循环了。”
　　“所以我才和陶德老师，联手设计了翠丝提复活的蓝图。”
　　“你在带来末日。”
　　凡娜羽翼高扬，断然给祖父的罪行下达宣判。
　　“为了实现自私的妄念，奴役、残害无数生灵，还要毁掉我们深爱的冷湖吗！”
　　“末日是什么？孩子。”
　　乌洛波洛斯的声音刹那变得空灵缥缈，可深厚如海潮叠浪的魔瘴，却从老人斗篷须发下沸涌而出，完全笼罩了身形枯槁的老者，连同那座翠丝提的石像在内，托举至高高浮空。
　　右手不知何时化为扭曲蠕动的密集蛇影，融合成一把异形弯曲的触手大剑，完全变回了初见时不知真面目的魔人。
　　“在遥远的过去，古老的创始语言中——末日与天启是一体两面的神谕。”
　　“就像冷湖亿万年前，是另一片生机澎湃的乐园。”
　　“你们可曾考察过‘湖之御座’的地层——那些深埋湖底下，被造岛神术从地壳深处掀起的化石——难道不是过去古老繁荣的生命族群吗？
　　“凡娜，你取得了剑鞘，能感受到那‘源流之力’中循环的伟大生机，是建立在毁灭上吗？”
　　“圣剑过去曾是一颗星辰——星辰流浪宇宙中，如水手漂流于大海，直到被文兰的业力捕获，从天而降，成了乐园中所有生物的末日。”
　　“但末日之后，历经漫长的岁月，星辰陨落的地点，生成了另一块地，后世称为‘帕欧丽尔’——对生存在这片地的生灵们来说，这难道不是启示吗？”
　　“‘天启之星’奥德莱恩，即是末日之星，从一个境界飞升至另一个境界的转化，人类从神谕中得到的启示——新旧世界交替的循环。”
　　“无论是在虹塔门下的研习，还是恶魔的指引，都让我看见一条新的道路——”
　　希斯高举蛇鳞覆盖的触手大剑，吞食手臂的蛇刃上，一颗颗破皮睁开的苍白眼珠中，挤压着如葡萄串般臃肿簇生的渺小人脸。
　　“文兰的历史，千亿年的陈词滥调，一直在书写关于过去的神话。”
　　“人类必须创作未来的神话，翠丝提的悲剧，永无止休的宿命循环方能破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