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族牛皮帐内蒸腾着苦艾草的气息,卫慕烈攥碎手中青铜酒盏,飞溅的铜片在毡毯上划出蜿蜒痕迹。烛火摇曳间,叶沫儿被掳时含泪的面容忽明忽暗,她颈间那道绳索勒出的血痕,在记忆里灼得他心口生疼。指节因过度用力而发白,他望着帐外猎猎作响的战旗,将誓言碾进齿间:“萧景钰,这笔血债,今日必讨!”
蝉鸣如沸,安州城头的滚石尚未触地,便被卫慕烈周身迸发的寒气凝成尖锐冰棱。奚族骑军踏着碎冰冲锋,马蹄声与战鼓交织成震天动地的轰鸣。二十架云梯同时撞上滚烫的城墙,铁钩刮擦声尖锐刺耳,仿佛死神的指甲划过琉璃。
萧景钰将染血长枪狠狠砸在垛口,碎石迸溅间,三支利箭擦着耳畔飞过。他瞳孔骤缩——卫慕烈竟徒手抓住城头射下的火箭,幽蓝纹路顺着箭杆蔓延,炽烈的火焰瞬间冻结成绽放的冰花。奚族小王子足尖轻点云梯,整架木质器械眨眼间覆满冰霜,化作晶莹的冰雕轰然倒塌,将下方攻城的士兵尽数封在冰晶之中。
“放箭!给我放箭!”萧景钰声嘶力竭地怒吼着挥枪格挡,却见卫慕烈摘下银弓,弓弦拉动时扯出一道半透明的冰弧。箭矢离弦刹那,空气发出玻璃碎裂般的脆响,城楼上的瞭望塔轰然炸裂,飞溅的碎木在半空凝结成冰锥,如暴雨般倾泻而下,城头守军惨叫连连。
当那支淬着寒气的蓝箭破空而来,萧景钰侧身挥枪横扫,枪尖却穿透了箭身的虚影。左肩传来的剧痛让他踉跄后退,恍惚间,他看见卫慕烈身后浮现出巨大的冰蚕轮廓,每一次蠕动,都让城墙砖石渗出细密的水珠。这些水珠与地面蒸腾的暑气相撞,化作白茫茫的水雾,将整个战场笼罩其中。奚族战歌混着冰裂声响彻天际,护城河的水面不知何时己结上薄冰,倒映着血色残阳下宛如鬼神的卫慕烈。
“叶沫儿如今身在何处?”卫慕烈的怒吼穿透雾霭,带着彻骨的寒意。
“她现在是本王的玉贵妃,为我诞下嫡子,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吧!”萧景钰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眼中满是挑衅。
卫慕烈周身寒气暴涨,城墙上的冰棱轰然炸裂,飞溅的冰晶在烈日下折射出刺目寒光。“玉贵妃?”他的声音如同冰雪碎裂,手中冰魄弯刀划出一道冷冽弧光,“萧景钰,你以为一个虚名就能掩盖强掳的罪孽?”
奚族战鼓骤然急促如暴雨,后方骑兵齐刷刷摘下长弓。卫慕烈抬手的瞬间,无数冰蓝色箭矢腾空而起,在半空汇聚成一条巨大的冰龙虚影。龙首咆哮着冲向城头,所过之处,空气扭曲出诡异的波纹。萧景钰咬牙举枪抵挡,却惊恐地发现,枪尖刚触及冰龙,玄铁长枪便泛起细密的霜花。
“放火球!快放火球!”萧景钰的吼声被淹没在轰鸣声中。城头抛石机转动,燃烧的火油罐划破天际,然而在接近卫慕烈十丈之内,便被冻结成巨大的冰球,坠地时发出震耳欲聋的爆裂声。
卫慕烈踏着悬浮的冰晶步步逼近,他周身缠绕的寒气与暑气激烈碰撞,化作遮天蔽日的浓雾。“叶沫儿日日以泪洗面,你以为我会信?”他的声音从雾中传来,带着令人战栗的威压。话音未落,一道冰刃撕裂浓雾,擦着萧景钰耳畔斩落,在城砖上劈出三尺深的冰痕。
当雾霭渐渐散去,卫慕烈己跃上城头,冰魄弯刀抵在萧景钰喉间。刀身凝结的霜花顺着刀锋缓缓蔓延,冰冷的触感让萧景钰脖颈泛起一层寒意。“今日,我便要踏平这座城,将她从你这恶鬼手中夺回!”卫慕烈眼中杀意翻涌,仿佛要将这座城池连同萧景钰一起冻结在永恒的寒冬之中。
萧景钰喉间滚动着冷笑,脖颈抵住冰刃却毫不退缩:“夺回?她在幽州宁王府抱着嫡子承欢膝下,连提都不愿提你这丧家犬!”话音未落,卫慕烈弯刀骤然下压,却在触及皮肤的刹那顿住——城墙下方突然炸开刺目金光,三百架玄铁弩机破水而出,箭镞淬着猩红毒汁穿透雾霭。
“早防着你这招!”萧景钰猛地撞开冰刀,染血长枪横扫卫慕烈下盘。奚族王子足尖点地倒翻上城楼飞檐,冰纹顺着瓦片蔓延,将每支射来的弩箭冻结成冰棱。可当他低头时,却见护城河的薄冰下,无数铁索正缠住奚族骑兵的马腿,赤红锁链在寒雾中翻涌如毒蛇。
“幽州距此八百里,你以为靠这点把戏就能救她?”萧景钰扯开染血衣襟,露出胸口贴着的朱砂符箓,“安州城墙早被布下锁魂阵,你的冰蚕过不了三刻便会反噬!”卫慕烈瞳孔骤缩,城墙上的冰棱突然逆向生长,无数冰晶竟朝着奚族大军倒射而去。
冰蚕虚影在他背后剧烈震颤,卫慕烈咬破舌尖喷出血雾,血色在空中凝成符咒,将倒飞的冰棱尽数击碎。然而就在此时,萧景钰突然拍出掌心符咒,整座城楼轰然震动,暗藏的火油从城砖缝隙喷涌而出。卫慕烈被熊熊烈火逼退,萧景钰趁机掷出三支透骨钉,分别钉入他的肩胛与膝弯。
“撤!”卫慕烈单膝跪地,强撑着吹响撤退号角。奚族骑兵虽不甘却仍有序后撤,而城楼上的萧景钰也再无追击之力——他右肋深深插着卫慕烈的冰魄弯刀,每呼吸一次都牵动着剧痛。锁魂阵的反噬让卫慕烈留下满地冰血,而萧景钰自己也倚着城垛缓缓滑坐,看着手中被鲜血浸透的兵符,眼前渐渐模糊。
安州城在硝烟中迎来暮色,护城河上的碎冰与血水交融,见证着这场两败俱伤的厮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