铅云低垂,浪尖卷着碎沫劈头盖脸砸在浪里蛟脸上。他死死攥住开裂的船舵,指节泛白如骨,望着三里外萧景琰的水师阵列——铁甲战船连成墨色城墙,撞角在浪涛中吞吐寒光,活像张开獠牙的巨兽。半月前扶海那场大火,烧得他麾下战船只剩焦黑残骸漂浮海面,如今困守黑沙岛,三十艘快船瑟缩在嶙峋礁石间,桅杆上残破的旗帜被狂风撕得簌簌作响。
“萧景钰这个狗贼!”浪里蛟踹翻脚边酒坛,陶片迸溅在甲板上,“说好里应外合,结果连个援军的影子都没见到!”咸腥海风卷着他的怒骂,却被远处传来的战鼓声碾得粉碎。他望着天际迟迟未现的烟火信号,喉间泛起血腥气——宁王承诺的援军未至,而萧景琰的旗舰“镇海号”己破开雨幕,船舷两侧的弩车正在缓缓升起。
萧景琰立于旗舰“镇海号”的三层甲板,玄铁护甲在闪电中泛着冷光。他抬手时,六百艘战船同时转向,青铜锚链拖曳出雷鸣般的巨响。“听令!第一战队封锁北湾,第二战队火船诱敌,第三战队……”话音未落,浪里蛟的快船突然从礁石群中窜出,船头绑着的硫磺陶罐在浪尖上泛着幽蓝火光。
“投石机,绞盘!”随着将令落下,官军阵列中升起三十六架巨无霸投石机。磨盘大的石弹撕裂雨幕,在海匪船队中炸开首径三丈的水花。浪里蛟的旗舰桅杆应声而断,他翻身跃入小船,却见萧景琰的水师己展开“锁龙阵”——战船首尾以铁链相连,甲板上弩车林立,万箭齐发时在海面织出银色穹顶。
暴雨如万箭齐发,浪里蛟抹了把糊在脸上的咸水,发丝黏在狰狞的伤疤上。他扯破嗓子嘶吼:“点火!快把桐油全泼出去!”海匪们颤抖着手将浸透燃油的木筏推入暗流,燃烧的火光在雨幕中明明灭灭,顺着诡谲的水纹漂向官军舰队。
却见萧景琰的旗舰突然升起黑色铁网,宛如巨兽张开獠牙。燃烧的木筏重重撞在网格上,火星西溅,却无法前进一步。“倒火油!”随着官军震天的呼喝,数十艘战船同时倾斜巨型油柜,琥珀色的粘稠液体如瀑布倾泻。霎时间,整片海面化作燃烧的琥珀,海匪战船在烈焰中扭曲变形,桅杆轰然倒塌,燃烧的帆布如血色鸦群扑向天空。
凄厉的惨叫刺破雨幕。浑身着火的海匪们绝望地跃入海中,却被沸腾的海水烫得皮开肉绽。有人抱着断裂的船板挣扎,转眼就被火海吞没;有人在浪涛中翻滚,血水混着燃油在海面上晕开狰狞的纹路。暴雨浇不灭这场炼狱之火,反而将焦糊味与血腥味搅得愈发浓烈。
“给我凿沉所有暗礁!”萧景琰鎏金令旗划破雨幕,三艘满载炸药的艨艟如离弦之箭,轰然撞向黑沙岛的天然屏障。刹那间地动山摇,百年礁岩在巨响中化作齑粉,裹挟着碎木的巨浪冲天而起,将藏匿军械的洞窟彻底暴露在狂风暴雨之下。浪里蛟的快船刚调转船头,三道铁索便如巨蟒从天而降,死死缠住船舷。他挥刀斩断锁链的瞬间,寒光一闪,三十架床弩的淬毒箭头己如寒星般锁定残部。
“降者免死!”萧景琰的怒吼混着惊雷炸响。海匪们望着旗舰上森然林立的兵器,又瞥见黑沙岛方向燃起的冲天大火,手中弯刀纷纷坠入海中。就在投降声此起彼伏之际,浪里蛟突然狂笑一声,将怀中火雷掷向最近的官军战船。剧烈的爆炸声中,滚烫的气浪掀翻甲板,浓烟与火焰交织成巨大的帷幕。趁着这转瞬即逝的混乱,他如泥鳅般翻身跃入暗流汹涌的海底。
当官军钩索刺穿他后背时,浪里蛟爆发出野兽般的嘶吼,反手抓住铁钩用力一扯,借着反作用力扎进礁石缝隙。咸腥的血水在他眼前弥漫,却掩不住萧景琰在旗舰上愤怒的身影。随着最后一道浪头将他吞没,萧景琰望着空荡荡的海面,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就算你化作鱼虾钻入九渊,本王也要将你碎尸万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