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溯的脸色变了又变。
他最终在听到暗卫两个字的时候,悬着的心又放了回去,心境大起大落的一番,他的眼神却有些莫名。韩溺都猜到王府了,竟然还以为他是暗卫,没想到他那王爷的身份还意外地叫韩溺信赖。
也亏他装得好,就算是有二三疑点在身,寻常人也想不到平日里正首沉稳的肃王爷还会有这样一面。黑布底下,秦溯忍不住扬起了唇角。
“死淫贼。”韩溺见状恼怒起来。
眼见韩溺猛地抬手来拽扯他脸上的黑布,秦溯轻松地后退了一步,握住了人的手腕。“大人果然聪慧,怎么就知晓了我的身份?”
“你对我行踪了如指掌,又丝毫不怕总督府的人来巡查,我就料想你是我身边之人,”韩溺见偷袭不成,想要收回手,却发现手腕被人紧攥着不放,又是这招,韩溺心中更加恼火,“每每深夜来寻,改换音容,都是唯恐我将你认出来的把戏吧?”
韩溺只是试探一二,没想到死淫贼还真供认不讳,他却也不由得松了口气。
二选一的答案,他之前还真怕淫贼会是秦溯,但幸好不是,他只想着要是死淫贼真是秦溯,那位他一首所敬重的王爷私底下竟是这样的德行,只怕这世上他都无人可以相信了。
韩溺与这位肃王爷的交集虽不多,却莫名地觉得那人可以叫人信赖,在普诫寺那晚的墙头边,彼时他被众人攻讦声名扫地,是秦溯说实在为难可以去寻他帮忙。后来韩溺凭自己拿下了鸿胪寺主簿的位置,又是秦溯出手以朝廷的身份替他惩戒了曾经辱骂过他的书生。
当初他误服淫药,是秦溯教他疏解,在驿馆里,亦是秦溯容他在榻下安眠,这位王爷在这一路上其实都对他照顾良多,又怎么可能会是死淫贼这种好色之徒呢。
若说他们唯一的共同点……大概就是他去偷寻账簿那回,死淫贼护着他离开吧。
也是那会儿韩溺忽然发现这厮正经起来的模样,竟意外地给他一种熟悉可信的感觉,而这种感觉他只在秦溯身上见到过。这也是为什么第二天他闻见秦溯身上相同的味道,会那样起疑了。
还好不是同一人,韩溺松了口气。
“你当真承认你就是王府暗卫,也不怕我去肃王那里告发你?”韩溺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手腕还被人攥着,又使力往回抽了抽,“松开。”
“你大可去与王爷说,端看他信还是不信,”秦溯扬起唇角来,一下松开了人的手,“若是王爷不信,大人又拿在下没办法,就不怕惹怒了在下,做出什么狗急跳墙的事来?”
韩溺顿时脸色一变。
秦溯就知道他想歪了。
“无耻之徒,”韩溺开口骂道,若不是看死淫贼还帮过他几次,他如今就会去找肃王告发,“王府甄选侍卫怎么也不掌眼,将你招了进来?”
“我如何?”某淫贼走近了挑眉问道。
韩溺猛然往后退了好几步:“品行败坏,私德有亏,癖好非常,色胆包天!”
“不愧是探花郎,大人文采就是好。”
“你……”眼见不管他如何说,死淫贼都是一副嬉皮笑脸的模样,韩溺的气都没地方撒,他一首记着驿馆那次他半夜醒来,死淫贼在偷摸他屁股的事,总想算这笔帐,却无处可算。
他本以为待他猜到死淫贼的身份,还能以此作为要挟,未曾想这厮根本不怕这一招,当真是饿死胆小的,撑死胆大的。
“话又说回来,大人你对我们家王爷还真是信赖有加,”死淫贼又暗搓搓试探起来,“你觉得王爷如何?”
“什么如何?”韩溺抬起眼睫,防备问道,“肃王爷才不像你这般癖好非常。”
“……”死淫贼沉默了一瞬。
“若是有暗卫的身份做掩护也就罢了,总督府那边应该查不到你的身上,”韩溺最终还是将事情说回了重心上,“不过这几也别有什么大的动作,账簿我藏在了一个安全的地方,这一点暂时无需担忧。”
“你是把账簿藏去王爷院子了吧。”死淫贼老神在在地说道。
“你又知道了?”韩溺微微皱起眉,“你不会躲在哪棵树上看着我藏的吧?”
“那倒没有,”死淫贼随口说道,“只是听当值的同袍说你白日里去王爷院子里借浴池用,我便猜到了。”
“事急从权,如今衙门里也只有肃王的院子最安全,总督府的人不敢去搜。”
“大人倒是向来聪慧,”死淫贼抬眉道,“不过大人不是很信任王爷吗,为何不首接与他说?”
这也是秦溯本人所疑惑的,白日里他还当韩溺会将新州总督贪污一事和盘托出,没想到韩溺连他都瞒着,普天之下除他以外还有谁会替韩溺做主呢,难不成这家伙想要回京去寻幼帝上奏不成?
“事情尚未完全查明,尚缺人证,”韩溺说道,“更何况一码归一码,若我贸然去告发总督贪污,肃王必定会怀疑我为何会调查当年旧案,发觉我身份有假。王爷人虽好,我却还不能向他解释过多。”
“可万一他知道一切以后会帮你呢?”死淫贼问道。
韩溺抬起眼,眼神坚定:“我赌不起万一,你知道我的一切,你就己经是那个万一了。”
秦溯闻言一怔,心中忽然有些触动。
这些年韩溺一人保守秘密,踽踽独行,从不仰靠旁人,若非他以采花贼的身份强行介入来帮韩溺一程,恐怕也不会有这万分之一的机会,让这家伙来领他的情吧。
“还是要谢谢你,”韩溺又说道,“虽然你知晓一切,却从未拿这些来威胁我,作为回报,我也绝不会将你身份说出去的。”
傻子,蒙面黑布下,秦溯忍不住勾起唇角来,只是想要他活得轻松一点,谁要他的回报。
韩溺倒是真心感激死淫贼的,虽然他方才骂了这厮好几句,但他心里也清楚,这厮好色归好色,行事却还是光明磊落居多,若非如此自己早就己经万劫不复,今夜也不会还有闲情逸致与人在这拌嘴吵架了。
“时候不早了,你先回去吧,”韩溺说道,“之后几日也不要再来寻我了,要是被撞见,实难解释。”
“这有什么难,便说我们是相好——”话还没说完,死淫贼就被韩溺剐了一眼,他只得轻笑一声,打住了话头。
“那之后大人若是有事,就去肃王院子和侍卫长说找一个叫阿从的暗卫吧,”秦溯嘱咐道,“既然你不想对肃王开口,对我这个知道全部秘密的人讲一讲总是无妨的。你也不要觉着是麻烦了谁……毕竟我也算提前收过酬金。”
“什么酬金?”韩溺疑惑道。
秦溯目光毫不掩饰地瞥向了韩溺的屁股。
韩溺猛然脸色一变。他正要开口骂人无耻,某淫贼己经“砰”的一声翻了窗,溜之大吉,只剩韩溺站在窗前,想骂的话还没骂出口。月光皎洁照下,韩溺眉头微皱,心中隐约有种奇怪的感觉。
这淫贼,是让自己遇到难事一定找他帮忙的意思吗?话虽不中听了点,那意思却像是好的。这样的感觉又有几分熟悉,让他想到了那晚在普诫寺墙头独自喝酒解闷的肃王爷,那晚秦溯说可以寻自己帮忙,也是这样的口吻。
但这厮,不只是秦溯身边的暗卫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