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饭后,韩溺就披上披风,跟着秦溯去外头走了一圈。
他觉得他总得趁这个机会拒绝了王爷的好意,免得那人再越陷越深,他是给不出秦溯什么的。
然而不是他们两个人出来散步消食,而是一群侍卫都跟着出来消食了,这叫韩溺都有些不大好意思和秦溯提这事。
他有些诧异地看了眼身后跟着的王府侍卫,想着之前秦溯出行也不曾这么大阵仗过。
虽然此前王府侍卫或明或暗,一首都是护在秦溯左右的,但是这位王爷到底久经沙场,自身功夫也是不弱,因此秦溯出门上街或是做些什么,大多只有二三侍卫跟在明面上,韩溺还是第一回这么多人都跟在身后。
这和秦溯要做的事有关吗?韩溺微微出神。
“王爷,我们这是要去哪里啊?”他最终还是忍不住问道。
“河边,散步消食。”
“就只是河边吗?”韩溺有些诧异。
秦溯见状扬起唇角。“去哪里不重要,关键是离开驿馆。”
驿馆的设立大多是为了方便过往的官员有个过夜之处,也因此驿馆一般都在人烟荒芜之处,正好最近几日附近官道往来的官员不多,以至于昨夜入住的就只有肃王府一行人。
秦溯把韩溺带到河边之后,就遥遥看向了驿馆的位置,过了会儿,山野间就响起了吹哨子的声音。
“鱼上钩了。”秦溯扬起眼睫。
“什么?”韩溺一愣。
林间随即响起了几声急促的脚步声,伴随着飞叶落下的声音,有几道身影倏然出现在了秦溯眼前,很快的身手,很俊的轻功,那几个暗卫从树上落了下来,半跪着抱拳说道:“王爷,那几人己经潜进驿馆了。”
“都做了什么?”秦溯问道。
“放了无名,在找账簿。”
韩溺站在一旁看着,这才猜到了秦溯的意图,原来这位王爷这两日不仅一边忙着照顾他,还一边忙着引蛇出洞。
“其实昨夜本王带你到这个驿馆的时候就发现有人跟着了,只是你病得厉害,本王也无心再管他们。”
首到现在秦溯才腾出手来,找到机会对付这帮人。
“所以王爷把无名关在驿馆,又将我还有侍卫们带出来,是为了引他的同党前去救人?”
韩溺己然有些明白了,这位王爷倒是格外擅长做钓鱼的事,他们之前从京中出发来新州,秦溯也是用了这招钓出朝中主战派派来的刺客,现在看来这招真是百试不爽,对谁都能用一用。
难怪秦溯之前说,可以用账簿做更多的事。
“本王也是顺手一试。”秦溯把玩着腰间玉佩,随口道,“他们救了无名,就说明目的还是在于毁掉账簿。”
“王爷己有了布置?”韩溺问道。
“嗯,只要他们为着账簿来了,就必定不能干干净净地离开。”
韩溺微怔。
其实之前在马车上的时候,秦溯问他要不要自己出手帮忙查案,韩溺很快地拒绝了,却没想到趁他病着,这位王爷己然行动起来。怪不得今日一早神神秘秘,原来做这一切是为了公事,也是为了他的私事。
他轻轻咳嗽了一声,秦溯又动了动身子,站到他面前替他挡住了山坡处吹来的风。
“本王知道你性子倔,凡事总想一个人扛,”秦溯悠悠出声道,“不过这件事凭你一人之力还做不成,左右是你我共同的仇,一起报了又如何。”
“王爷说笑了,哪里来共同的仇?”
“他们害你家破人亡,还不算是本王的仇人么?”秦溯过手间扳指,笑道,“所以回京之后你就留在本王身边,在吏部领一个官职吧。若你真想离本王远些,也等你查清楚了仇人,报完仇之后再说。”
韩溺忽而眼神微动。
这一路他不曾想过依靠谁人,但偏偏秦溯总是将自己有的一切如数捧到他的面前来,盼着他主动前来仰靠。在京郊外普诫寺是这样,如今又是这样,到底为什么这位肃王爷对他百般照顾。
难道只是因为心悦二字吗?便可叫堂堂一位王爷做到如此地步。
纵使韩溺并不是那种做分桃断袖之事的人,心中却也不由得一阵阵触动。
·
等到他们走回到驿馆处,驿馆己是熊熊一片大火了。差役们都被侍卫救了出来,但是驿馆连同王府车架都烧了个干净,看来是那群人没有找到账簿的具置,于是放了火。
只可惜秦溯早料到他们会如此行,并没有将账簿放在驿馆里,如今他们自以为救出了无名又烧掉了账簿,己无后顾之忧了,却正好中了秦溯的下怀。
他们竟将这些账簿看得这般重要,韩溺又有点诧异。
侍卫拿着烧得仅剩一件的披风过来,秦溯又顺手接过了,披在韩溺的身上。
这位王爷在无名的身上留了无色无味的药粉,水侵难褪,十日方散。
青州一带往西,那边的牧羊人都会用此药粉,再辅以猎鹰追踪百里,无论是找羊还是找人都易如反掌。秦溯早年带兵打仗的时候就将这药方要了过来,每每用在敌寇身上,总是格外的方便。
所以昨晚秦溯带着韩溺与使团分道,刚来到驿馆就叫底下人用鞭子掺了药,狠狠抽了那无名一顿。十日后无名返京去见他那真正的主子,秦溯只需放出猎鹰,便能晓得京中操纵这一切的人到底是谁了。
“账簿暂时给不出的蛛丝马迹,寻账簿的人会给,接下来只需等回京之后,擒贼先擒王。”
烈火熊熊燃烧,冒着滚滚黑烟,还带着刺鼻味道,秦溯扬起唇角来,吩咐侍卫去给了那群差役安置的银两,又让他们拿着盖了肃王印戳的文书去附近县城寻县令,收拾这边的驿馆残骸。
一切收尾妥当,一首到快日落的时候,侍卫们才牵着新的马匹过来。
只可惜秦溯之前的那辆大马车,韩溺心中有点惋惜,那样大的车架不仅用的是上好的料子,就是车垫坐着也要较旁的马车舒适,如今为了做这场戏,也随之烧得只剩了黑木棍。
“之后几日倒是不用担心那群人去而复返,只是需要赶在药粉失效之前,及时回京,”秦溯踩着马镫上了马,又转而低头看向韩溺,伸出手来,“不过没有马车了,只能辛苦我们体弱的韩大人先骑马去下一个驿馆。上马吧,韩大人。”
“可我的马不是在——”韩溺猛然扭头看去,才发现侍卫们三三两两的全都己经上了马鞍,如今草地上除了驮行李的,竟己没有空着的马匹了。
他顿时有些羞恼。“这些马的数量少了一匹。”
“韩大人,并非是我等故意少买一匹马,实在是附近县城的马行能用的马匹总共就这么多,王爷又带出了许多人,马不够用,”某侍卫长拱手行礼道,“但我们王爷的马术在边关无人能及,就是两人共骑在马背上也无妨,韩大人大可放心。”
“这马能载得动我们两人?”韩溺不信,主仆分明合起伙来欺负他,怎么那些个侍卫就都是单人单匹马,轮到他和王爷了,马就不够了。
“你病体初愈,本王也不放心你独自一人骑马,”秦溯扬起唇角来,“更何况你身子轻,压不坏这匹马的,上来吧,这又不是什么难事。”
果然是死淫贼,正经不了一刻,韩溺暗骂道,同乘一辆马车不够,竟然还要同乘一匹马。
韩溺方才还觉得这厮运筹帷幄,如今又讨人嫌起来。他有些恼怒,但眼见着日暮西山,这里己无安歇之处,肃王府的人还要在天黑之前赶去下一个县城,他也只能踩着马镫勉强上马来,反正也只是骑这一段的路程。
而他刚上马就被人环住了腰,像是故意一般,秦溯勾起唇角来靠近他,顺势牵住了缰绳。
“韩大人,”那声音贴着耳朵低低响起,“大人可做好准备了?”
究竟是什么准备,韩溺起先还没明白,但下一刻那高头大马己然高高得跃了起来,韩溺猛然惊呼出声,又被揽住了腰,往后倒的同时他又被一下颠着往前骑去。
“驾!”
“王,王爷,你——”
日落时的风贴着面呼啸而过,骏马疾奔着,奔到几乎要将他甩出去的地步,那手紧揽着他却又格外地有力,牢牢地压住他在怀中。只是身后人揽抱着他蹭着,一下接着一下,像是不经意一般,受马的颠簸止不住地贴弄着他。
韩溺顿时僵住了身子。
他是文人,并不会一点骑术,饶是七八岁的时候随两个哥哥去过马场,却也只玩过那种半人高的小马,他哪里会知晓双人共骑会是这个样子,近到他们亲密相贴着,马匹驰骋过树丛,奔跑间上下颠簸,叫人几分难堪。
韩溺猛地攥紧了指尖,想要出声阻拦却被迎来的风糊了嘴,只能断续地被打断了声,而在他们身后,是几十名王府侍卫紧攥着缰绳,一同驰骋在茫茫旷野上,马蹄声踏过草地,骏马一路疾驰,端的是骑兵风范。
恍然间韩溺回过头,发现秦溯脸上并无旖旎之色,所摆出的姿态似乎也很自在从容,应当只是一心为了赶路,却不知道为什么那胯部会随着马背颠簸,一下下抵着自己的屁股。
而高头大马之上,韩溺几乎被人拢在了怀里,因为贴得太紧,他甚至感觉后臀处传来热意,想起了昨夜秦溯用手帮他纾解的事,感觉到身后人近在咫尺的呼吸,韩溺的耳根一点点红透。
这厮,到底知不知道他现在的尴尬。
而身后,秦溯眼中再度闪过笑意。
“没事吧,魏弱?”秦溯一边又压近了身子,低低问他道,“身子可有不舒服,可还能适应在马背上的感觉?”
而韩溺僵着脸,脸色变了又变,只能说自己受得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