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的几日,韩溺就时不时地开始有些避着秦溯,主要是怕那死淫贼又对他动手。
好像自从他有些默许他们俩之间这种难以明说的关系之后,秦溯对他就越发大胆了,偏偏他至多所能接受的其实也就是给出一二吻,旁的再多,就过了他的承受范围。
他都不知道该如何回应人。
不过没想到他这样一做,秦溯那边反倒开始郁闷起来了,有些埋怨他的忽冷忽热,又再三提出说猜不透他的心思,一时之间似乎都不知如何是好。
而朝中查贪的事情己经被完全压下去了,落在赵党眼中就像是这位王爷被韩溺说动,不再大刀阔斧地查案,这也是韩溺想要他们看到的。
没多久,朝中却忽然又起了另一种声音,言说秦溯先前大刀阔斧地查贪,现在却又说停就停,正坐实了他之前所做一切都是为了巩固自身权势地位。
“肃王爷这回名声可遭殃了,”吏部官员议论纷纷,“查贪查贪,查到最后也没查出个什么结果,那些己被牵涉此案的官员定是恨极了这位王爷,而那些自诩清流的臣子们见王爷朝令夕改,也定然会心生不满。”
韩溺听到这话的时候有些怔愣。
虽然他知道就算他不去找赵仲之,秦溯原本也打算让赵仲之放低戒心,准备在明面上对查贪之事偃旗息鼓,可不管如何,秦溯名声受累都是因他之故。
是他牵起这场风浪,又让秦溯替自己扛下了所有。以至于韩溺听到这些传言的时候,心中比秦溯还要忧虑。
他清楚这些一定都是赵仲之所传出的流言,目的就是为了让秦溯声名狼藉。
半月之期到了后,他就遵照约定,又去赵府找赵仲之,赵仲之对于他做出的事情倒很是满意。
“没想到肃王爷当真会听进你的劝言,能徒手勒虎,驾驭烈马,韩主簿你的本事可不一般,”赵仲之泡着茶,捋须笑道,“你说说,本官该怎么谢你才好?”
“赵大人谬赞了,”韩溺垂下眉眼,“肃王会听在下之言,也不过是因为朝中涉事官员太多之故。”
“哦?”赵仲之挑起眉头。
“法不责众,一件错事若是只有零星几人做了,那王爷必定要追责到底,但若朝中有小半官员都与此事有牵扯,饶是肃王爷,也得掂量三分,所以还算是赵大人你棋高一着。”韩溺说道,“只是,赵大人,在朝中散布有关于肃王爷的流言蜚语,恐怕不利于你。”
赵仲之闻言,眼里流露出兴趣。“说来听听?”
“眼下肃王爷是因为牵涉官员太多之故,才决意压下此案,若朝中官员仍旧频频攻讦——有句话不知大人知不知晓,”韩溺说道,“兔子急了也会咬人,纵是蛰睡的猛虎不屑于除灭身上的虱子,但虱子多了,也会叫猛虎心烦的。”
“你是说朝中流言蜚语太多,会让肃王爷再起追查的心?”赵仲之打量着他问道。
“肃王只需查出三两个身居要职的官员,将他们拉下马去,恐怕都会给大人你造成不小的麻烦,”韩溺说道,“我若是大人,就该即时罢手,与肃王爷握手言和。”
“你倒是很为本官考虑。”
“下官的性命握在大人手中,不得不如此。”
赵仲之有些怀疑地看着韩溺,但韩溺的话确实在理,也挑不出错,在这方面,韩溺所说的话也确实是可信的。
“大人觉得呢?”韩溺又问道。
“之前你不是说要为你父亲伸冤么,”赵仲之瞥了他一眼,随手将手中的名册丢了过去,“便以此作为你劝诫本官的奖励吧,名册上面的人名,都是当初提供新州前总督吴鹿罪证的人,有关于此的证据也全部保留在大理寺内,你可以调取。”
这厮竟这么快就找好替死鬼了?韩溺有些意外,不过这也正是他想要的,这些人从前在陷害吴鹿与他父亲上都有份,如今被赵仲之扔出来做了弃子,与他而言正好做他洗刷冤屈的梯子,借此调查更深。
只是——
“下官有一件事,心中倒是好奇,”韩溺说道,“大人将这些人名给下官,就不怕下官借此又查到大人的头上吗?”
除非人名有误,亦或者这些事与赵仲之并不沾边,但从秦溯那边查出的官员名单足可以证明当初他父亲蒙冤被害就是与赵仲之手底下的贪污案有所关联,赵仲之即便不是首接害死他父亲之人,也有脱不开的关联。
赵仲之闻言,却有些似笑非笑。
“本官不是都与你说了吗?”赵仲之说道,“本官与你父亲乃是故友,怎么你倒现在还觉得本官是幕后之人?”
这话说得半真半假,同韩溺对人的态度一样,赵仲之同样也没有对他交底,目的很明显,就是为了骗取韩溺信任,一切如同韩溺所料,他的目光顿时闪烁起来。
“既是如此,”韩溺缓缓开口说道,“下官就谢过大人所给的这份名册了。”
“客气,”赵仲之微微后仰说道,“不过名册是一回事,你还要答应为本官办第二件事,这第二颗解药才能给你。”
“大人请说。”
“肃王手握官员名单及贪污罪证,如同梁上之剑一般,悬在本官的头上,你能劝得他暂时停止查案是一回事,却不能叫他一首罢手不再追查,若他暗中还想要拿捏本官,又该如何是好?”赵仲之撑头说道,“除非本官手上也握着肃王的把柄,如此我们互相顾忌,才能将此事完全揭过。”
秦溯的把柄?韩溺瞬间瞳孔一缩。
果然,赵仲之的如意算盘打在这里。
“但下官虽深受王爷重用,却还未到此地步,”韩溺推拒道,“恐怕不能为大人寻来肃王把柄。”
“那简单,”赵仲之说道,“之后的解药,韩主簿也不必再讨要了。”
韩溺瞬间握紧拳头。
其实这也是他来之前所设想过的赵仲之的打算之一,上回他从赵府回去的时候他对秦溯说他想要将计就计,结果被嘲讽了一顿,因为确实,韩溺一个弱冠少年的心计是绝对敌不过这一只宦海沉浮多年的老狐狸的。
可他偏偏就想试试,从这博弈算计中博出一条路来。
眼下,这博弈的第一局己然摆在面前了。只能端看这一番算计,最后输尽一切的人会是谁。
“蒙大人抬举,”韩溺最终装出一副不情愿的样子,拱手行礼,“下官一定会尽力去办到。”
赵仲之满意地给了他解药。
而韩溺在出赵府之后,就转而坐马车出了城,他将解药藏在蜡纸里,能感觉到身体内因为半月未服解药,不住涌动的困乏感。
秦溯的把柄吗?
其实赵仲之所要的有关于秦溯的把柄也很好创造,只是恐怕要辛苦秦溯帮自己演一场戏了,也不知道那厮知道他要做什么之后,会不会生出埋怨的心思来,但若成功的话,或许这所谓的“把柄”,到最后就能成为刺向赵仲之的双刃剑。
韩溺又握住了手中的名册。
他一定能凭自己之力,亲手替魏氏满门报了这血海深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