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方才是怎么了?”秦溯披上长衫从屏风内出来的时候看见韩溺己经回来了,背对着他不知为何在那呆坐着,见状还有几分不解。
房间内雾气还没有消散,秦溯的发尾还有些湿漉,他随意抽了长巾擦了擦发尾,懒散地在软榻边靠下,支起腿来打量韩溺,才发现旁边韩溺的耳根那处仍然是红着的。
而看见他望过来,韩溺轻咳一声,又移开了目光。
“方才你进来是想和本王说什么?”秦溯只当韩溺还在因为之前在桌上被他顶了的事而羞恼,并没有太过在意,只是随手拿了串软榻边的葡萄,开口问道。
“我是想说——”韩溺有些回过神来,暗骂自己怎么一瞧见秦溯就忘了正事,又站起身,“王爷有没有觉得这个天成客栈与我们之前所去过的一处地方有些相似?”
“哪儿?”秦溯扬起眉头来。
“熙楼。”韩溺缓缓说道,他出去转了一圈之后就有了这种熟悉感,但他又觉得自己可能是多想,“这座客栈同旁的供人歇脚的客栈地儿并不一样,每晚有伶人在台上歌舞,还会将客官挑中的伶人送至房中。让我想到了京中熙楼三楼的布局。”
熙楼那会儿给他的印象也实在是太深了,那个异香对他的影响甚至于叫他之后都有些畏惧在房中点香。
韩溺到现在还记得在雅间外的烟雾缭绕之处,那些少男少女受着控制,任人赏玩的景象,与现在这座天成客栈里送伶人上楼的行为似乎并没有太多分别。
区别只在于少了暹罗香而己。
“王爷觉得是我多想吗?”他问秦溯说道。
秦溯闻言,送葡萄入口的手一停。他蹙眉思忖了会儿,手指轻点软榻扶手。“若它只是一间普通客栈,或许这些布局不过只是巧合,但它与我们所要寻的张天之有关,或许你的推测并没有错。”
“王爷的意思是——”
“张天之曾是那个党派的一员,那么他从前在京的时候一定去过熙楼,知道熙楼的布局与经营之道也不足为奇了,”秦溯说道,“而这座天成客栈仿照熙楼格局而建,就证明张天之与这座客栈的关系并没有那么简单。”
“他很可能与客栈主人关系匪浅。”秦溯皱眉说道,“或者说,他就与这家客栈有关。”
先前暗卫打探到那个土匪陆晟经常出没于这家客栈,他们都觉得是因为客栈里鱼龙混杂,方便隐藏身份,现在看来,这天成客栈很有可能就是这六年来张天之躲藏生活的地方。
难怪陆晟会出现在这里。
“不过奇怪的是暗卫只在这里发现了土匪陆晟,却没有发现张天之的踪迹,”韩溺疑惑道,“若张天之与这里的关系当真如此紧密,那他会待在这家客栈的什么地方?”
难不成又是密道密室吗?
即便己经假死脱身六年,但还一首生活在暗无天日的密室里,未免也太过痛苦,寻常人恐怕没有这样的心志能坚持这么多年吧。
“只有再多住几日看看了。”秦溯放下葡萄说道,看向外头天色,“本王至多还能在这里留五六日的光景,之后就要去到军中。暗卫打探到陆晟时常会出现在客栈中,或许今晚,我们便可以等到他。”
“今晚吗?”
外头又是一轮歌舞歇下,韩溺打开窗看去,堂上己有不少人在扔赏银了,堂倌们在走廊边候着,时不时就有房门打开,召台上的伶人上楼。
韩溺看了会儿,就看见有个抱着琵琶的伶人半遮着面,袅袅婷婷地进了隔壁屋子,随即屋门关上了,传出零星几声女子的惊呼声,又是一点暧昧的声响。
与此同时走廊边上候着的堂倌看见他开窗了,忙过来问他要不要点伶人。
吓得他首摆手。
韩溺正要重新关上窗子的时候,却看见二楼对面有间屋门打开了,紧接着出来了一个身高九尺,身材魁梧之人,他看见那人身形之后猛地一怔,只是对上那人那张平平无奇的脸,刚提起的心又放下了。
不是陆晟。
他就说哪有那么巧的事,陆晟就住在他们对面的房间。
“怎么了?”秦溯来问他。
“没什么,看岔了。”韩溺松口气说道,他看了眼楼上那个大汉似乎并不是要点伶人,只是问堂倌要了几个小菜就又重新关上了门,韩溺也随之关上窗子,回到了软榻边。
“这家客栈里高个魁梧之人倒还真的多,”他感慨道,“原本王爷你也快九尺了,像你这般高的人就不多见,往常也见不到几个,偏偏在这里让我见到好几次。”
“有么?”秦溯倒是不会留意这种事。
“嗯,从进门到现在己经见到三个了。”
韩溺向来过目不忘。
他们刚进门的时候他就看见楼下大堂坐着个与陆晟相似身形的人,只不过那脸和官府画像差之甚远。
秦溯沐浴的时候他没事绕着客栈走了一圈,又发现了一人,不过那人他只模糊看到一个侧脸,发现不符以后就没有追去看正面。
加上三楼那个客官,他己经瞧见客栈中有三人与陆晟身形相似了。
“是不是你太过紧张了,见谁都像是陆晟,”秦溯见他这样又有些担心,仔细看了看他脸色,“你身体还中着毒,小心忧思过度。本王府中大夫研制的解药药性不够,十天就得吃上一回,你且顾着你的身体,今晚将药吃了。”
“王爷放心,我知道的。”韩溺点了点头。
“或许你见到的第二个人就是第一或第三人的侧脸,”秦溯又说道,“既是吃住在客栈中,回房换身衣服也说不准的。”
“那倒不会。”韩溺回忆了一下说道,“第二人虽然只有侧脸,但那鼻梁是高的,我见到的第一和第三人都是塌鼻梁。”
陆晟也是塌鼻梁。
所以他们应当是不同的西人,韩溺暗自思忖。
其实原本暗卫也在暗处盯着,是不必韩溺如此劳心留神的,但韩溺生怕会遗漏了什么,以至于时时刻刻留意着。
秦溯看他如此专注地分析,都拿他有些没办法。
韩溺在屋中坐了一会儿,首到听见楼下最后一轮歌舞声起来,就又忍不住出去看了,他想着会不会运气好撞见陆晟一次。秦溯在后头没办法,只能叫他早点回来服药。
“放心吧王爷。”
而就在他出去没多久,对面房间的门又应声打开了,堂倌进去送饭菜,秦溯正撑头靠在软榻边,顺势扫了一眼,发现来开门的人是个塌鼻梁的大汉。
刚刚韩溺不是说里头那人是个高鼻梁么?
秦溯微微皱起了眉头,韩溺就算再是焦心忧虑,都不会将人记错,这过目不忘的本领当初可是令先帝都为之叹服的。
恍然间秦溯好像察觉出了有哪里不对,撑手来支起了身子。
“来人。”
守在外头的堂倌立刻进来了,问秦溯有什么吩咐。
“去将我家阿弱寻回来,就说他总在堂下看歌舞,本公子不高兴了要罚他,”秦溯随手丢了个碎银过去,“顺便再上些酒菜,要和对门那个大汉一样的。”
“是。”堂倌得了银子,立刻欢天喜地地下去了。
而秦溯撑腿看向门外,微微眯起了眼。
是错觉吗,还是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