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在琉璃瓦上碎成血色的星子,潘芷瑶反手扣住陆景渊渗血的手腕。
灵医圣瞳在暗处泛起幽蓝微光,她看到他经脉中游走的青鳞纹正贪婪啃噬着心脉。
“别用那劳什子眼珠子。”陆景渊突然抽回手,喉间溢出的血渍染红衣襟,“张廷禹的鹤顶红配着蛊毒,倒是舍得下本钱。”
藏书阁外的灯笼光晕己逼近窗棂,潘芷瑶扯下腰间香囊砸向烛台。
紫苏与艾草燃烧的浓烟中,她拽着陆景渊翻出后窗。
两人跌进御花园的芍药丛时,她分明听见他胸腔里漏出一声闷笑。
“姑娘这是要带本王私奔?”
“闭嘴。”潘芷瑶将三根银针钉入他后颈大穴,指尖触到那片青鳞纹竟在发烫,“再运功压制蛊毒,明日就该给你刻碑了。”
三更天的药庐飘着雨前龙井的苦香。
潘芷瑶碾碎最后一片雪灵芝时,听见屏风后传来衣料窸窣声。
陆景渊披着松垮的中衣倚在软枕上,烛火将他锁骨处的青鳞纹映得妖异非常。
“御史台那封信,”他突然开口,指尖在茶盏边缘画圈,“断喙朱砂鹤是张廷禹豢养的死士印记。”
潘芷瑶将药汤推到他面前,瓷碗与檀木案相撞的脆响惊飞了檐下夜枭。
她望着窗外太医署方向飘来的灯火,忽而轻笑:“刘青林在太医院当值二十年,竟看不出贵妃胎毒是朱砂混了孔雀胆。”
卯时的晨雾裹着露水漫过宫墙。
潘芷瑶展开昨日誊抄的脉案,墨迹间暗藏的莲花纹在朝阳下若隐若现。
这是御史中丞周砚之妻三年前的问诊记录——那位难产而亡的诰命夫人,药方里赫然列着张廷禹门客进献的雪蛤膏。
“姑娘真要蹚这浑水?”药童捧着鎏金铜盆进来时,盆中清水映出潘芷瑶眼底跳跃的蓝芒,“今晨刘太医在太医院说,姑娘给贤妃开的安神汤里多添了味曼陀罗。”
潘芷瑶将脉案浸入水中,墨色莲花遇水竟化作血色。
她捻起银针挑起水中幻影,周夫人临产时的惨叫仿佛穿透时空刺入耳膜:“备车,去周府。”
周府门前的石狮子淋着细雨。
潘芷瑶刚要叩响铜环,却见刘青林撑着油纸伞从巷口转出。
他官袍下摆沾着新泥,腰间悬着太医署的缉捕令在风里叮当乱响。
“潘姑娘来得不巧。”刘青林枯瘦的手指搭上门环,浑浊眼珠盯着她发间银簪,“周大人今晨突发恶疾,太医院己封了宅院。”
潘芷瑶嗅到他袖口残留的苦杏仁味,灵医圣瞳骤然刺痛。
她突然伸手扯下刘青林的腰牌,鎏金铜牌背面赫然黏着半片双鱼佩的碎玉。
“刘太医夜访张相府邸时,可曾听见枉死婴灵的哭声?”
僵持间,朱漆大门忽地洞开。
周砚之的长子周明修撑着素白纸伞立在阶前,少年人青竹似的脊梁挺得笔首:“父亲请潘姑娘入内施针。”
穿过九曲回廊时,潘芷瑶瞥见西厢房窗棂上未擦净的血指痕。
周明修突然驻足,指尖抚过廊柱上深嵌的刀痕:“三年前母亲难产那夜,贼人从这柱子劈到产房。”
正厅的青铜熏炉腾起袅袅青烟。
周砚之倚在黄花梨圈椅里,案上摊开的奏折被墨迹涂得斑驳。
潘芷瑶注意到他右手尾指不自然地蜷曲——那是常年握笔之人绝不会有的痉挛。
“潘姑娘可知御史台半年前折了多少人?”周砚之突然剧烈咳嗽,帕子上晕开的血迹竟与水中幻影如出一辙,“张相门生昨日弹劾姑娘私通北狄,证据是你药庐里的雪域乌头。”
屏风后传来瓷器碎裂的脆响。
潘芷瑶转身时,正撞见陆景渊拎着个五花大绑的黑衣人踱进来。
那人肩头插着的银针簪还在轻颤,与潘芷瑶发间那支正好成对。
“周大人不妨看看这个。”陆景渊将染血的密信拍在案上,玄色蟒纹袖口扫落几滴猩红。
信纸展开的刹那,三年前雪蛤膏的进献记录与张廷禹印鉴并排而列,墨色莲花纹在阳光下泛起金芒。
潘芷瑶感觉袖口被人轻扯。
陆景渊借着宽大袖袍遮掩,将个冰凉物件塞进她掌心。
那是半块雕着鹤纹的玉佩,断口处还沾着新鲜的血渍。
“你...”潘芷瑶刚要开口,却见他后颈青鳞纹不知何时己蔓延至耳后。
陆景渊突然倾身靠近,薄唇几乎擦过她耳垂:“酉时三刻,太医署地牢。”
暮色渐沉时,潘芷瑶望着周府屋檐滴落的雨帘。
周砚之最终收下了那封密信,却在她告辞时突然说了句:“姑娘可知,断喙鹤最爱啄食带毒的忠心?”
回程马车碾过青石板路的声响里,潘芷瑶着陆景渊塞给她的玉佩。
灵医圣瞳映出玉佩内部暗藏的机关,一缕染着龙涎香的发丝正蜷缩在夹层里——那是当朝贵妃特有的味道。
车帘外忽然飘来刘青林与巡夜侍卫的谈笑。
潘芷瑶挑开锦帘一角,正见刘青林将个沉甸甸的锦囊塞进侍卫统领怀中,油纸灯笼映得他腰间新换的鎏金腰牌格外刺眼。
那腰牌边缘,隐约可见半片鹤羽暗纹。
暮色裹着刘青林远去的背影,潘芷瑶指尖几乎要将玉佩嵌进掌纹。
马车轮碾碎宫道积水时,她突然嗅到帘缝渗入的腥甜——是西域火蟾蜍晒干研磨后的毒粉,与三年前长兄暴毙时指甲缝里的残渣如出一辙。
“姑娘可算回来了!”药童举着灯笼扑到车前,袖口沾着焦黑药渣,“太医院派人来查了三次,说贤妃娘娘饮了安神汤后呕血不止......”
潘芷瑶刚踏进药庐,铜盆里泡着的雪域乌头突然炸开紫烟。
八个鎏金云纹腰带的官员从屏风后转出,大理寺少卿李崇仁手中的镣铐在烛火下泛着冷光:“潘姑娘解释下贵妃枕边的断喙鹤羽毛?”
子夜更鼓声里,周府暗室的烛火映着七份盖印盟书。
潘芷瑶正要将血玉镯按在契书上,陆景渊突然用剑尖挑灭三盏灯:“戌时三刻,西市胡商卖了三车桐油给鸿胪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