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风裹挟着暴雨如注般砸下,御史台那沉重的重檐在风雨中剧烈震颤,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仿佛随时都会被这狂暴的力量掀翻。
潘芷瑶指尖还悬在血玉镯上方,七盏铜雀灯却同时映出窗外鬼魅般的黑影。
陆景渊的剑鞘压住她发间颤动的玉簪,温热鼻息擦过她耳垂:“桐油混着硫磺味,张廷禹养的火鸦卫。”
药炉里未熄的炭火突然爆出火星,十三个蒙面人破窗而入时,潘芷瑶看清他们后颈纹着的赤色乌鸦。
她反手甩出袖中淬毒的银针,针尖撞上玄铁刀刃迸出蓝焰——西域火蟾蜍的毒竟被熔在刀锋里。
“屏息!”她旋身撞翻药柜,数十种药粉在空中混成淡紫色雾障。
刘青林白日塞给侍卫的锦囊碎片,此刻正黏在某个黑衣人靴底,随他腾跃的动作簌簌掉落。
大理寺少卿李崇仁的镣铐缠住两人脖颈,却在对方吐出带火的毒烟时踉跄后退。
潘芷瑶的灵医圣瞳骤然刺痛,透过毒雾看见刺客们心脉处蠕动的黑线——这些人的五脏六腑早被蛊虫蛀成空壳。
“左边三步!”陆景渊的剑锋精准挑开劈向她的弯刀,剑柄暗格弹出的银丝缠住横梁,带着两人跃上房梁。
他后背紧贴着她颤抖的蝴蝶骨,暗夜灵识笼罩整间暗室:“东南角烛台第三格。”
潘芷瑶会意掷出银针,暗格里备着的火雷珠轰然炸响。
气浪掀翻三个蒙面人时,她嗅到陆景渊衣襟里飘出的龙涎香混着血腥气,他执剑的右手虎口早己震裂。
“王爷当心!”户部侍郎突然惨叫,他的官袍被毒火燎出焦洞。
潘芷瑶咬破舌尖保持清醒,灵医圣瞳锁定黑衣人涌血的耳道——果然每只蛊虫都连着西域特有的血藤籽。
她突然拽下陆景渊腰间玉佩砸向药炉,琉璃碎片割破掌心:“借王爷吉玉一用!”沾染皇室血脉的碎玉坠入炉火,腾起的青烟竟让蛊虫们发出尖啸。
刺客们的攻势瞬间凝滞,有个年轻官员趁机将盟书塞进暗格。
“不对。”陆景渊突然揽住她的腰急退,剑尖在地上划出火星,“你听房梁——”
瓦片接二连三砸落,第二批黑衣人踏着毒烟从天而降。
这次他们腕间缠着浸油的麻绳,火把照亮潘芷瑶骤然惨白的脸——这些人的瞳仁里泛着和她长兄临终时一样的青灰色。
“姑娘看他们耳后!”药童突然从柜底钻出,抛来装雪域乌头的玉匣。
潘芷瑶用带血的掌心抹过乌头根茎,紫黑色汁液溅在最近的黑衣人面巾上,那布料竟显露出半片鹤羽纹路。
陆景渊的剑风扫落三支毒箭,突然闷哼一声。
潘芷瑶转头看见他左肩晕开的血痕,那箭镞上淬的正是火蟾蜍毒。
灵医圣瞳不受控地发动,她清晰看见毒素正顺着他的心脉蔓延。
“别动!”她扯开他衣襟咬上伤口,舌尖卷着解毒丸抵进渗血的齿痕。
陆景渊浑身肌肉瞬间绷紧,剑柄却稳稳托住她后腰:“潘姑娘这救人方式……”
轰隆——
第三波爆炸震得梁柱倾斜,盟书散落一地。
潘芷瑶在尘雾中数着黑衣人诡异的进攻节奏,忽然发现他们每招每式都重复着同样角度。
某个瞬间,所有刺客的刀锋都偏向东南方——那里挂着幅《鹤鸣九皋图》。
“陆景渊!”她突然将发间玉簪掷向画轴,“鹤眼!”
剑光劈开画绢的刹那,暗室突然陷入死寂。
最后一批黑衣人保持着进攻姿势僵立原地,他们空洞的眼眶里缓缓爬出血色蜈蚣。
潘芷瑶踉跄着扶住药柜,灵医圣瞳终于看清那些蛊虫背上……
尘雾裹着血腥气在暗室里翻滚,潘芷瑶后腰撞上药柜的铜把手。
陆景渊的血顺着她下颌滑落,在月白衣襟晕开点点红梅。
第三波火鸦卫的弯刀割断横梁垂落的帷幔,燃烧的布帛像垂死的鹤坠落在地。
“李大人当心!”
大理寺少卿的镣铐被弯刀劈成两截,飞溅的铁片擦过潘芷瑶耳际。
她看见东南角的《鹤鸣九皋图》残片在火中卷曲,那些烧焦的鹤羽纹路竟与黑衣人面巾上的图案重叠——原来张廷禹早把罪证绣在刺客身上。
“屏住呼吸!”药童突然将捣碎的雪莲籽扬向半空,淡青色粉末与毒烟相撞竟凝成冰晶。
潘芷瑶趁机咬破指尖,用血在陆景渊掌心画下灵枢经穴位图:“劳宫穴三寸,用你的暗夜灵识震他们膻中穴!”
陆景渊剑锋调转的刹那,潘芷瑶的灵医圣瞳突然刺痛。
那些黑衣刺客的心脉处,无数蛊虫正随着他们的脉搏鼓动,每只虫背上都闪着诡异的金线。
她猛地扯过正要突袭的户部侍郎:“别碰他们后颈!蛊虫会顺着汗毛钻入经脉!”
房梁终于承受不住连续爆炸,带着火星的碎瓦如暴雨倾泻。
潘芷瑶的翡翠耳坠被气浪掀飞,碎玉划过某个刺客的腕脉,竟让他持刀的手诡异地抽搐起来。
她突然想起长兄临终前抓着她的那只手,同样泛着青灰色的指尖也是这样痉挛。
“姑娘接住!”药童从燃烧的药柜底层抛出个琉璃瓶,里面游动的银鱼在火光中泛着蓝光。
潘芷瑶旋身踢开扑来的刺客,瓶中药液泼洒的瞬间,黑衣人后颈的赤鸦纹身突然渗出黑血——那是她上元节埋在院中的蜈蚣酒。
陆景渊的剑风扫过她扬起的发梢,准确刺入三个刺客的膻中穴。
被银丝缠住的蛊虫发出婴儿啼哭般的惨叫,连带操纵者的弯刀都出现凝滞。
潘芷瑶趁机将解毒丸塞进重伤的礼部员外郎口中,却发现他瞳孔里也泛起了青灰色。
“他们的蛊毒……在模仿我潘家的独门秘术。”她攥紧掌心的琉璃碎片,刺痛让灵医圣瞳再次清明。
当第十七个黑衣人破窗而入时,她终于看清那些金线蛊虫的弱点——每只虫腹都有片逆生的鳞甲,正随着《鹤鸣九皋图》燃烧的节奏鼓动。
“攻他们脐下三寸!”潘芷瑶的喊声被爆炸声吞没,情急之下抓起陆景渊的剑割破手腕。
混着药香的血珠在空中划出弧线,精准落在每个刺客的丹田处。
联盟成员们惊愕地发现,那些刀枪不入的高手突然像被抽了脊骨般下去。
陆景渊揽着她腾空避开最后的毒箭,剑柄暗格弹出的银丝在梁柱间织成蛛网。
当最后一个黑衣人被李崇仁的镣铐锁住咽喉时,潘芷瑶突然按住他青筋暴起的手腕:“留活口!他耳后的鹤羽纹在渗血!”
暗室突然陷入诡异的寂静,只有琉璃瓶里幸存的银鱼在发出啪嗒声。
潘芷瑶的绣鞋踩过满地盟书碎片,蹲下身时,腕间的血玉镯突然烫得惊人。
那个被俘的刺客突然睁大双眼,瞳孔里映出她背后燃烧的《鹤鸣九皋图》残片。
“你们……都不过是棋盘上的……”刺客的喉结在潘芷瑶银针下颤动,嘴角溢出的黑血里竟游动着透明小虫。
陆景渊的剑尖挑开他衣襟,露出心口处用朱砂画的残缺星图:“是北境巫医的封魂咒。”
潘芷瑶的银针悬在他百会穴上方,灵医圣瞳突然看见他天灵盖下有团蠕动的黑影。
那东西的形状让她想起父亲书房暗格里,那枚刻着北斗七星的青铜钥匙——正是潘家被抄那日莫名失踪的传家宝。
“谁给你们纹的鹤羽?”她将雪域乌头的汁液滴在他伤口上,刺客突然发出非人的嚎叫。
在抽搐的间隙,他染血的牙齿咬破舌尖,用最后的力气吐出几个气音:“云……云台上的……墨玉铃铛……”
砰——
刺客的头颅突然爆开,飞溅的蛊虫尸体在火中发出爆米花般的脆响。
潘芷瑶被陆景渊扑倒在地,后脑撞上他温热的手掌。
在渐渐模糊的视线里,她看见那滩黑血中浮现出半片冰裂纹——与刘青林白日塞给侍卫的锦囊布料如出一辙。
“潘姑娘!”李崇仁的惊呼声中,潘芷瑶终于放任自己陷入黑暗。
最后的知觉是陆景渊染血的衣襟贴着脸颊的触感,还有他佩剑上龙涎香混着铁锈味的余温。
在彻底失去意识前,她指尖触到块坚硬的碎片——半枚染血的青铜钥匙正静静躺在血泊里,星图上的天璇位闪着妖异的红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