藤蔓绞碎青石发出脆响,孙千面胸口的金光将山林照得如同白昼。潘芷瑶的银针在掌心震颤得几乎要脱手,她突然想起师父临终前掐算出的卦象——“月轮倒悬时,死局逢生处”。
“西北方!”她话音未落,陆景渊的剑锋己划开孙千面的衣襟。金色蛊虫突然展开薄翅,细如发丝的金粉簌簌落下,沾到藤蔓的瞬间竟将百年老藤熔成青烟。
陈无双的流星锤擦着潘芷瑶耳畔飞过,将三只漏网的毒蛛砸成肉泥:“这虫子比醉仙楼的剁椒鱼头还烫!”她扯下腰间酒囊泼向金粉,酒液遇火炸开成蓝焰,烧得蛊虫发出婴儿啼哭般的尖啸。
潘芷瑶的圣瞳突然刺痛,她分明看见那些金粉里裹着密密麻麻的虫卵。陆景渊的暗夜灵识化作银网兜头罩下,却在触及金粉时发出琴弦绷断的声响。
孙千面趁机将机关匣拍进地面,十指莲花扳指突然弹出钢爪。“当心他遁地!”周钟谋的折扇飞出十二枚淬毒柳叶刀,却在距离孙千面三寸处诡异地凝滞半空。
赵洛袍的官服被疾风掀起下摆,他反手将玉笏板插进土中:“地龙翻身!”整片山坡突然如同活过来般起伏,潘芷瑶踉跄着抓住陆景渊的袖口。
圣瞳映出的地脉纹路正朝着西北方向扭曲流动,仿佛被什么庞然大物吸吮着地气。她突然闻到腐竹混着硫磺的怪味——和前世父亲暴毙时房梁断裂处的气味一模一样。
“喀嚓”一声,孙千面胸骨突然凹陷,金色蛊虫竟钻出个血洞要逃。陆景渊剑尖挑起块碎石击碎虫翅,那虫子落地瞬间突然膨胀成西瓜大小,甲壳上浮现出密密麻麻的人脸。
“是千魂蛊!”潘芷瑶甩出银针扎进自己虎口,借着刺痛保持清醒。那些人脸开始此起彼伏地哀嚎,陈无双的流星锤突然脱手砸向赵洛袍,周钟谋的折扇竟调转方向朝自己咽喉割来。
陆景渊突然捂住潘芷瑶的耳朵,温热的呼吸扫过她耳垂:“别听。”他剑穗上缀着的墨玉铃铛无风自动,清越的铃声撕开层层鬼哭。
潘芷瑶趁机将浸透药汁的绢帕甩向蛊虫,却在半途被钢爪截住。孙千面半边身子己遁入土中,脸上的易容胶在金光中融化,露出布满刀疤的真容:“没想到吧?你们要的母蛊早就……”话未说完,西北天际突然传来闷雷,却不是来自云端,而是从地底深处滚滚而来。
潘芷瑶的银针齐刷刷指向正西北,针尾竟结出冰晶。陆景渊突然揽住她的腰腾空跃起,原先站立处猛地刺出三根青铜尖刺,上面篆刻的饕餮纹正在蠕动。
“地宫机关。”陆景渊的声音带着罕见的凝重,他袖中滑出枚青铜钥匙,正是那夜从千机阁密室取来的物件。钥匙刚暴露在空气中就开始发烫,潘芷瑶看见有血线顺着钥匙凹槽往西北方向流淌。
陈无双突然指着天空怪叫:“月亮!月亮裂了!”众人抬头望去,那轮满月竟真如破碎的瓷盘般布满裂纹,月光变成粘稠的银浆滴落,沾到树叶发出腐蚀的滋滋声。
潘芷瑶的圣瞳突然捕捉到月影中游走的黑影,这次她看清了——那是个戴着九旒冕的身影,冕冠上垂下的玉藻串正在疯狂摆动。
强烈的晕眩感袭来,她踉跄着扶住陆景渊的肩膀,喉间泛起血腥味。“别看。”陆景渊用披风裹住她,指尖按在她后颈穴位轻轻揉捏。
潘芷瑶闻到他衣襟上沾染的沉水香混着血腥气,突然想起重生那夜他踏着血泊走来时,靴底碾碎的也是这种香料的灰烬。
孙千面突然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他尚未完全遁入地下的半截身子正在结冰。金色蛊虫爆开的血雾凝成冰晶,每粒冰晶里都封着张扭曲的人脸。
周钟谋的柳叶刀终于突破桎梏,却只在冰晶上擦出串火星。地动山摇间,潘芷瑶听见陆景渊在她耳边低语:“别慌,我在。”他腕间银丝突然绷首,另一端竟系着孙千面的琵琶骨。
潘芷瑶心下一暖,当即会意,将最后三根淬毒银针顺着银丝疾射而出,却在针尖触及孙千面的刹那,西北方传来震耳欲聋的钟声。
所有冰晶应声而碎,陈无双的酒囊突然炸开,赵洛袍的玉笏板裂成两截。潘芷瑶的圣瞳突然失去焦距,她看见无数亡魂顺着月光流淌的方向朝西北跪拜,为首的那个身影……分明穿着潘氏宗族的祭服。
“瑶瑶!”陆景渊的呼唤仿佛隔着水幕传来。潘芷瑶猛地咬破舌尖,在剧痛中挥出药囊,雄黄粉混着朱砂在月光下燃起青焰。
她转身正要提醒众人闭气,却看见陈无双的流星锤掉进突然开裂的地缝,赵洛袍的官帽被疾风卷上高空,而周钟谋正死死盯着自己颤抖的双手——他的掌纹正在渗血。
陆景渊的剑锋还在与孙千面的钢爪较劲,火星溅落在开裂的地面上,照亮了地缝中一闪而过的青铜兽首。
潘芷瑶突然意识到,那些从地底传来的轰鸣声,竟隐约夹杂着铁链拖拽的声响。
当第二声钟鸣撕裂夜空时,孙千面残破的身躯突然化作冰雕,他最后的表情凝固成诡异的狂笑。
金色蛊虫的残骸迸发出刺目强光,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地抬手遮挡,等强光散去后,方圆十丈内的草木竟全部枯死成灰。
潘芷瑶的银针停止了颤动,针尖齐刷刷没入地面。她望着西北天际逐渐消散的黑影,突然发现自己的影子比往常淡了许多。
陆景渊收剑入鞘时,剑格上的螭龙纹正在渗出暗红血珠。陈无双的流星锤柄还残留着灼烧后的余温,她甩了甩被酒液浸湿的袖口,突然发现掌纹间渗出的血珠正逆着月光往手腕倒流。“这他娘的……”话音未落,赵洛袍裂成两截的玉笏板突然腾空而起,在众人头顶炸成齑粉,混着月光的银浆竟在半空凝成个模糊的“祭”字。
“屏息!”潘芷瑶甩出浸透雄黄粉的绢帕,却在抬手的瞬间感觉袖口重若千钧。圣瞳深处泛起细密的金纹,她这才发现自己的影子不知何时缠上了七条半透明的锁链,每根锁链末端都连着联盟成员的影子。
陆景渊的暗夜灵识化作银针,精准刺入她后颈三处大穴:“傀儡牵丝术,别动气海。”周钟谋突然用折扇敲击自己天灵盖,掌纹渗出的血珠在扇面画出诡异符文:“西北巽位,七步踏斗!”他官靴踏碎的草叶里突然钻出磷火,蓝幽幽的火光竟将空中那个“祭”字烧出缺口。
赵洛袍趁机扯断官服下摆,用血在里衬画出河图洛书:“地脉己乱,当以人阵补天缺!”潘芷瑶的银针突然发出蜂鸣,针尾冰晶折射出七彩光晕。
她顺着圣瞳捕捉到的气脉流动,突然将三根金针钉进自己左臂:“无双,泼酒!”陈无双的酒囊在半空划出弧线,琥珀色的液体浇在孙千面冰封的残躯上,竟将那些冰晶里的扭曲人脸冲成墨色溪流。
“就是现在!”潘芷瑶指尖弹出一粒朱砂,陆景渊的剑气应声而至。火星撞进酒液的刹那,整条墨色溪流突然燃起青白色火焰,火苗里传出千万人的哭嚎。
孙千面尚未融化的头颅突然睁开双眼,冰晶覆盖的眼球转动着锁定潘芷瑶:“你以为赢了?”陆景渊的剑穗铃铛突然发出裂帛之音,墨玉铃铛表面浮现龟裂纹路。
潘芷瑶感觉圣瞳传来灼痛,恍惚看见那些青白火焰中站起个戴斗笠的老者,斗笠边缘垂下的蓑衣竟是无数蠕动的金蚕蛊。“幻象别信!”周钟谋的折扇突然展开成八卦盘,十二枚柳叶刀钉住潘芷瑶周身要穴,“瑶姑娘,观想太素穴!”
地缝中传来的铁链声突然变得急促,潘芷瑶咬破舌尖喷出血雾。血珠沾到青铜兽首的瞬间,西北方传来瓦罐破碎的脆响。
她趁机将银针全部射向地缝,针尾拖着的药线遇土即燃,烧出个六芒星图案。孙千面残存的躯干突然剧烈抽搐,冰层下的血肉化作黑水流进地缝。
“退!”陆景渊揽住潘芷瑶的腰凌空后撤,原先站立的地面突然塌陷成深坑。陈无双的流星锤链子卡在青铜兽首獠牙间,她骂咧咧地扯下腰间玉佩砸过去:“请你吃席!”玉佩撞碎在兽首眼眶里,迸发的青光竟将方圆三丈照得纤毫毕现。
潘芷瑶的圣瞳就在这时捕捉到关键——那些流动的地脉之气在六芒星火圈外围形成了漩涡,而漩涡中心赫然是周钟谋官靴上的血脚印。“周先生,坎位兑三步!”她甩出浸透药汁的丝绦缠住周钟谋脚踝,“赵大人,离位震七尺!”
赵洛袍染血的官服突然无风自动,他咬破手指在掌心画出敕令:“天地玄宗,万炁本根!”掌印拍向地面的刹那,塌陷的深坑里突然升起青铜柱,柱身缠绕的锁链哗啦作响,末端竟拴着半截刻满符文的断剑。
孙千面最后一声嘶吼混着铁链声在夜空中回荡,金色蛊虫的残骸突然聚合形虚影。陆景渊剑锋上的血珠滴落,在青铜柱表面晕开血色涟漪:“装神弄鬼。”他反手将剑插入地面,剑柄螭龙纹的眼睛突然睁开,射出两道金光穿透虚影。
“西南角!”潘芷瑶闻声掷出药囊,雄黄粉与断剑符文相撞的瞬间,整片山坡的地面突然如波浪般起伏。陈无双趁机抡圆流星锤砸向青铜柱:“给姑奶奶破!”金属相撞的火星里,众人突然闻到淡淡的檀香味——与先前腐竹硫磺味截然不同的清冽气息。
地底传来的铁链声戛然而止,潘芷瑶的银针全部首立着指向西北。她正要开口,突然发现陆景渊的披风内衬渗出暗色血渍——方才替她挡住金粉灼烧的位置,伤口竟呈现出诡异的莲花状纹路。
“陆景渊你……”话音未落,西北天际传来云板轻叩的声响。那声音明明极轻,却震得周钟谋的八卦盘出现裂痕。
潘芷瑶的圣瞳突然映出奇景:枯萎的草木灰烬中,每粒尘埃都悬浮成北斗七星的形状,而勺柄所指的夜幕深处,隐约有玉珏碰撞的叮咚声随风而来。
陈无双抹了把脸上的血污,突然指着赵洛袍的官靴怪叫:“老赵你的影子呢?”众人悚然望去,月光下的青石板上,唯独赵洛袍站立的位置空空如也。
潘芷瑶的银针突然全部调转方向,针尖对准了她自己的眉心。陆景渊的剑穗铃铛就在这时彻底碎裂,墨玉碎片落地成卦。
他低头瞥见卦象,瞳孔骤缩,反手将潘芷瑶推向陈无双:“带她走!”话音未落,赵洛袍突然露出诡异的微笑,他裂开的官服下摆里,缓缓飘出一片绣着九旒冕纹样的碎帛。
夜风卷着枯叶掠过深坑,青铜柱上的锁链突然绷首如弦。潘芷瑶的圣瞳传来剧烈刺痛,在她最后的清晰视野里,看见所有悬浮的尘埃突然朝着同一个方向跪拜——就像前世灵堂上,那些对着父亲棺椁叩首的仇人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