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湿的苔藓在石门上晕出暗红斑块,潘芷瑶的指尖抚过那些蝌蚪状符文,冰凉的触感让她想起昨夜陆景渊伤口渗出的毒血。
林羽的冷笑从石笋后传来时,她正用银簪刮下封泥里暗藏的磷粉。
“抱着块破石头卿卿我我,两位倒是风雅。”林羽甩开折扇,孔雀翎毛在幽蓝磷火下泛着妖异的紫,“不如让在下送你们去黄泉路上做鸳鸯?”
陆景渊的剑鞘突然横在潘芷瑶颈侧,堪堪挡住三枚淬毒的透骨钉。
金属相撞的脆响惊醒了蛰伏在石缝里的萤蛾,那些发光的鳞粉纷纷扬扬落在潘芷瑶发间,将她映成洞窟里最明亮的靶子。
“东南巽位,七步。”陆景渊的声音擦着她耳廓掠过,掌心暗劲将她推向符文最密集处。
潘芷瑶的绣鞋碾碎满地虫卵,灵医圣瞳在疾奔中捕捉到三道旋转的暗纹,那分明是人体十二经络的镜像图。
林羽的玄铁扇骨扎进她方才站立的位置时,潘芷瑶正将药囊里的雄黄粉撒向石门凹陷。
陆景渊的剑尖突然挑起她腰间丝绦,带着她在空中旋身避开毒雾,剑气扫落的钟乳石精准砸中林羽的束发玉冠。
“专心。”陆景渊的吐息烫红她后颈,握着她的手按向石门凸起的蛇目,“你抖得像只淋雨的鹌鹑。”
潘芷瑶反手将银针扎进他虎口:“再碰我腰带就让你尝尝鹌鹑啄眼的滋味。”圣瞳却诚实地映出陆景渊掌心流转的暗纹,那些墨色纹路与石门符文的走向完美契合,仿佛千年封印只为等这一双手来解。
当林羽终于破开碎石堆冲来时,潘芷瑶正咬破指尖将血珠滴入双蛇图腾。
陆景渊的毒血顺着剑刃蜿蜒而下,青紫交融的刹那,石门发出龙吟般的轰鸣。
游走的符文突然活过来缠住林羽的脚踝,将他拽向深不见底的地缝。
“这不可能!”林羽的嘶吼随着坠落声渐渐模糊,“你们怎么配打开!”
最后一道血线沁入衔尾蛇的刹那,潘芷瑶感觉腰间多出滚烫的桎梏。
陆景渊的下巴抵在她肩窝,带着薄茧的手指覆上她眼睑:“闭眼。”
地动山摇的震颤中,潘芷瑶听见上百道机括咬合的清响。
陆景渊的玄色披风裹住她发顶时,某种沉睡千年的潮湿气息混着他衣襟下的沉水香扑面而来。
当第一缕天光刺破黑暗的瞬间,她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后背正紧贴着某人剧烈起伏的胸膛。
石门轰然洞开的瞬间,潘芷瑶的蝴蝶骨重重撞在陆景渊胸膛上。
那些被暗器划破的纱衣经不住厮磨,竟将对方的心跳声首首烙进她背脊。
她分明听见两串心跳在磷火纷飞中较劲般狂跳,陆景渊玄色衣襟上的沉水香裹着潮湿苔藓的气息,在她鼻尖炸开一朵滚烫的花。
“松手!”她肘击身后人的动作被突然倾斜的地面打断,整个人反而更深地陷进那个带着血腥味的怀抱。
陆景渊的佩剑在震荡中发出龙吟,剑穗上沾着的雄黄粉簌簌落进她衣领,激得她后颈窜起一片细小的战栗。
林羽的嘶吼从地缝深处传来:“你们休想......”话音未落便被石门内涌出的罡风绞碎。
潘芷瑶的灵医圣瞳自动开启,瞳孔中流转的金色纹路映出漫天飞舞的青铜简牍——那些悬浮在半空中的竹片正拼凑体经络图,与她腰间暗藏的羊皮古卷产生共鸣。
陆景渊突然扣住她手腕:“东南角。”
他指尖擦过她掌心的咬痕,暗夜灵识化作细丝缠上最近处的青铜简。
潘芷瑶顺着他的力道跃起时,瞥见他脖颈处暴起的青筋正与石门上的衔尾蛇图腾诡异地同步搏动。
林羽的孔雀翎扇突然破空而来,却在触及青铜简的刹那燃成灰烬。
潘芷瑶趁机将药囊里的朱砂粉扬向半空,猩红雾霭中,她看见陆景渊的袖箭精准穿透三枚企图重组的神秘符号。
“接着哭丧啊林公子。”她故意将沾着雄黄粉的绣鞋踩在最近处的青铜简上,“要不要我借你点吧。”
话未说完便被陆景渊拦腰抱起,玄色披风卷着两人滚进突然显现的光门。
失重感袭来的刹那,她听见自己发间的萤蛾鳞粉与青铜简碰撞出编钟般的清鸣。
强光褪去后,潘芷瑶发现自己正趴在陆景渊腰腹间。
那人玄色锦衣下渗出的毒血染透她半边衣袖,可唇角讥诮的弧度却比任何时候都锋利:“本王最喜欢王妃投怀送抱的癖好,倒是与鹌鹑别无二致。”
她捻着银针的手还未抬起,就被眼前景象夺去了呼吸。
九重玉阶之上,七十二盏鲛人灯托着部泛黄的青铜典籍缓缓旋转,书页间逸出的药香竟与陆景渊毒血的气息丝丝缠绕。
圣瞳不受控制地浮现,她看见每盏灯芯里都跳动着缩小版的经络图。
“是《灵枢天问》。”陆景渊的声音突然变得沙哑,他腕间暗纹在古籍光芒下化作流动的墨蛇,“先帝驾崩那夜,太医院失窃的那本。”
碎石迸裂的声响打断了他的话。
林羽沾满泥污的手突然扒上光门边缘,他束发的玉冠早己碎裂,眼底却燃着比毒雾更阴鸷的光:“真该谢谢你们替我开路。”
潘芷瑶的银簪倏然出手,簪尾淬着的麻沸散在空中划出莹蓝弧线。
陆景渊几乎同时甩出袖中软剑,剑气掀起的罡风将企图扑进来的林羽再次掀飞。
然而电光石火间,她看见林羽袖中甩出的金蚕蛊虫正沿着古籍投下的光斑急速爬行。
“子时方向!”她扯断腰间丝绦缠住陆景渊的手腕,“蛊虫在篡改星图轨迹!”
两人交握的掌心同时沁出冷汗,圣瞳与暗夜灵识的力量在古籍光芒中诡异地交融。
潘芷瑶感觉有无数药方在血脉里奔涌,而陆景渊腕间的墨色暗纹正顺着她指尖爬上小臂。
当最后一只蛊虫被剑气绞碎时,悬浮的古籍突然发出凤鸣般的颤音。
潘芷瑶看见自己散落的发丝无风自动,发梢沾染的毒血与陆景渊的暗纹在玉阶上拼出完整的衔尾蛇图腾。
林羽不甘的咆哮逐渐被古籍掀起的旋风吞没,她感觉脚踝被某种温暖的力量轻轻缠绕。
“抓紧。”陆景渊突然将她拽进怀里,玄色锦衣下紧绷的肌肉硌得她肋骨生疼。
鲛人灯接连爆裂的声音中,他带着薄茧的拇指擦过她眼尾:“怕就咬我吧。”
潘芷瑶的银针己经抵住他喉结:“再废话就让你尝尝我的看家本领。”
古籍掀起的罡风突然化作实体,青金石地面上浮现的星图开始疯狂旋转。
她的话被堵在喉间,圣瞳倒映出的不再是医书典籍,而是万千星辰在陆景渊瞳孔里炸开的模样。
当第一片青铜简牍贴上她后背时,潘芷瑶终于看清古籍封面那道爪痕,与陆景渊胸前旧伤分毫不差的、泛着青紫毒光的爪痕。
她张口欲喊,却被席卷而来的沉香堵住呼吸,陆景渊染血的手掌正死死扣住她后颈,将两人共同按向星图最亮的方位。
林羽凄厉的诅咒穿透罡风:“你们根本不懂唤醒的是什么!”
最后的尾音湮灭在骤然坍缩的光幕里。
潘芷瑶感觉有冰凉的水滴落在锁骨,分不清是陆景渊的冷汗还是鲛人灯爆裂的蜡泪。
当古籍完全展开的刹那,七十二道星光突然汇聚成炽白光柱,她藏在袖中的羊皮古卷不受控制地飞向光柱中心——
整个空间突然陷入死寂。
陆景渊的暗纹己经爬上潘芷瑶的脖颈,而她瞳孔中的金色经络图正缓缓没入他的血脉。
两人交缠的呼吸间,悬浮的古籍缓缓翻开第一页,泛黄纸页上浮现的却不是文字,而是涌动的、泛着青紫毒光的雾霭。
陆景渊的剑穗无火自燃,灰烬里浮现出与古籍爪痕相同的图腾。
当第一缕雾霭触及她指尖时,沉寂许久的灵医圣瞳突然传来撕裂般的痛楚,仿佛有千万根毒针顺着瞳孔扎进颅脑。
“闭眼!”陆景渊暴喝,他染毒的血掌捂住她双眼的刹那,潘芷瑶听见古籍深处传来锁链崩断的巨响。
某个比地缝更幽暗的存在正顺着雾霭爬向星光最盛处,而林羽嘶哑的笑声突然从西面八方涌来:
“欢迎来到地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