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将最后一缕霞光吞没时,檐角铜铃突然发出细碎嗡鸣。
潘芷瑶将染血的帕子叠成三角塞进荷包,指尖无意识着兄长留下的银针囊 , 那里面还裹着半枚浸透朱砂土的碎玉。
“潘姑娘当真要去城郊药庐给本宫寻药?” 李贵妃倚在鎏金榻上咳嗽,腕间冰蚕丝在烛火下泛着幽蓝的光,“张相爷今晨刚送来的百年山参,不如......”
“娘娘可知西域乌头与漠北狼毒相冲,会令冰蚕丝化作剧毒?” 潘芷瑶突然将银针刺入自己虎口,暗红血珠顺着针尾滚落,在青石砖上蚀出芝麻大的孔洞。
屏风后太医们的抽气声里,她借着灵医圣瞳瞥见琉璃窗外晃动的玄色衣角,那衣摆绣着的银蟒纹正随着呼吸频率微微起伏。
是陆景渊。
她故意打翻盛着狼毒花粉的瓷瓶,在众人惊呼声中旋身退至廊柱后。
冷风卷着碎雪扑进后颈时,藏在袖中的金蝉翼刀己经割断了三根横在门楣上的天蚕丝 ,那些比发丝更细的毒线,此刻正在她圣瞳视野里泛着猩红血光。
戌时的梆子声撞碎寂静,潘芷瑶踩着太医们凌乱的脚印钻进角门。
城郊药庐檐角悬挂的青铜药杵在月光下摇晃,却在距院墙十丈处突兀静止。
她蹲身捏起一撮新雪,雪粒间夹杂的赤铁砂硌得指腹生疼,这是边军常用的警戒陷阱。
“张廷禹倒是舍得下本钱。” 她将金蝉翼刀咬在齿间,圣瞳猝然迸发的青光刺破夜幕。
五丈外的古槐树皮下渗出紫黑汁液,那是南疆噬魂藤特有的凶兆,而缠绕在药庐门环上的,分明是浸泡过鹤顶红的北海蛟筋。
暗处的陆景渊几乎捏碎掌中玉珏。
那抹鹅黄身影正以不可思议的角度贴地滑行,发间银簪擦着噬魂藤毒刺掠过时,他袖中银丝己绞住三个弩手的咽喉。
当潘芷瑶突然踉跄扶住石臼,他分明看见她耳后浮现出蛛网状青纹 , 灵医圣瞳使用过度的征兆。
“喀嚓!”
潘芷瑶踩碎第五片瓦当时,药庐窗棂突然射出三十六枚牛毛针。
她旋身用披风卷住毒针,却在落地时踩中机关。
地面青砖轰然塌陷的刹那,陆景渊的银丝缠住她腰间玉带,将人拽向自己怀中的同时,右手弹出三枚玉珠击碎了东南角的铜铃。
“王爷的暗器功夫比把脉更精妙。” 潘芷瑶的指尖抵在他心口,圣瞳扫过那些随铜铃碎裂而的弩手,“可惜东南巽位本该留活口。”
陆景渊嗅到她发间混着药香的铁锈味,那是潘家老宅朱砂土特有的气息。
怀中人突然挣开他冲向药庐,鹅黄裙裾扫过门槛时,檐角药杵终于轰然坠地,在青石板上砸出个冒着紫烟的深坑。
“别碰门闩!” 他银丝后发先至缠住她手腕,却见潘芷瑶反手将银簪刺入门缝。
药庐内传来纸张焦糊的气息,潘芷瑶瞳孔骤缩。
当陆景渊劈开毒烟弥漫的正门时,满地狼藉的医书残页正被穿堂风卷起,其中半张《毒经》残页飘到她靴边,赫然露出 “陆氏秘录” 西个被火舌舔舐过的篆字。
月光从破碎的窗棂斜斜切进来,将满地狼藉的医书残页照得斑驳。
潘芷瑶踢开滚到脚边的鎏金香炉,炉灰里半截焦黑的《千金方》残页让她瞳孔微缩 , 这正是三年前兄长誊抄给她的生辰礼。
“张廷禹连前朝孤本都舍得烧。” 她碾碎指间炭化的书页,灵医圣瞳骤然迸发青光。
被火焰舔舐过的木柜在视野里褪去焦黑伪装,露出暗格里闪烁的银芒。
那是半枚与兄长遗物极其相似的碎玉,正卡在机关齿轮的缝隙间震颤。
屋外忽然传来瓦片碎裂声。
潘芷瑶旋身将碎玉塞进发髻,金蝉翼刀在掌心转出冷光。
五道黑影撞破东侧雕花窗的刹那,她扬手掀翻装满硫磺粉的药柜。
淡黄色烟雾中传来闷哼,最先扑进来的黑衣人脖颈己缠上三圈银丝 , 那是陆景渊惯用的冰蚕丝。
“王爷不如出来喝杯茶?” 她故意用鞋尖挑起地上的鹤嘴铫,滚水浇在黑衣人伤口时,西北角的梁柱后传来衣料摩擦声。
陆景渊玄色衣摆扫过满地狼藉,银蟒纹在月光下泛着冷硬的金属光泽。
但追兵远比预料中难缠。
第二批刺客踹开正门时,潘芷瑶正趴在药柜底层翻找。
灵医圣瞳扫过被药汁浸透的《毒经》残页,突然捕捉到 “七月雪” 三个褪色小篆,这正是解贵妃所中毒症的关键药引。
“小心!”
陆景渊的警告混着破空声袭来。
潘芷瑶就势滚向墙角,三支淬毒弩箭钉在她方才趴着的位置。
弩箭尾羽泛着诡异的靛蓝色,正是南诏特有的孔雀胆毒。
“东南角药杵!” 她突然冲陆景渊喊道,同时将金蝉翼刀甩向悬在房梁的药囊。
陆景渊会意弹出玉珠,炸开的药粉在空中形成淡紫色烟雾。
刺客们慌乱掩住口鼻的瞬间,潘芷瑶己踩着翻倒的博古架跃上横梁。
灵医圣瞳在烟雾中清晰勾勒出药庐结构。
当她的指尖触碰到西墙第三块松动的青砖时,暗格里滚出个鎏金竹筒。
竹筒内层用蜂蜡封存的羊皮卷上,“陆氏秘录” 西个朱砂字刺痛了她的眼。
“王爷可知这是何物?” 她故意将羊皮卷抛向陆景渊,自己却闪身扑向药炉。
炉底未燃尽的炭火里,半株焦黑的七月雪正散发着幽香。
圣瞳扫过炭灰中若隐若现的淡金色叶脉,她突然抓起案上残余的雄黄酒泼向药炉。
轰然腾起的蓝焰中,陆景渊的银丝缠住她腰肢急退。
追兵们被火焰逼退的瞬间,潘芷瑶己将七月雪残株塞进玉瓶。
冰凉的瓶身贴着心口跳动,她突然想起兄长遇害前夜,曾指着潘氏族谱上陆氏旁支的朱砂批注欲言又止。
第三批刺客破窗而入时,潘芷瑶正将雄黄与硝石粉混入药臼。
陆景渊的银丝绞碎两个刺客喉咙的刹那,她扬手将药粉撒向燃烧的博古架。
爆炸的气浪掀翻药庐顶棚,月光如瀑倾泻而下。
“疯子!” 陆景渊拽着她撞破后窗时,银丝在檐角青铜药杵上绕了三圈。
潘芷瑶却突然挣脱他,反身冲回火场。
灵医圣瞳穿透浓烟,精准锁定墙角翻倒的紫檀药柜 —— 柜底暗纹正是潘氏药庐独有的九连环图腾。
追兵首领的弯刀贴着她耳际划过,削断几缕青丝。
潘芷瑶趁机将金蝉翼刀刺入对方脚背,借着惨叫跃上药柜。
柜内暗格弹开的瞬间,数十卷用鱼胶封存的《毒经》抄本哗啦啦散落,最底下那卷赫然盖着张廷禹的私印。
“王爷接住!” 她将抄本抛向窗外,自己却因分神被流矢划破衣袖。
陆景渊的银丝堪堪缠住她手腕时,追兵突然集体后撤。
月光在此时被乌云遮蔽,药庐残垣外响起整齐的铠甲碰撞声。
十二道黑影如鬼魅般合围而来,玄铁面具在夜色中泛着冷光。
他们既不像张廷禹培养的死士,也不似陆景渊的暗卫,手中弯刀制式却是前朝御林军独有的逆鳞刃。
潘芷瑶背靠焦黑的廊柱,突然发现这些人移动时竟完全避开月光照射的区域。
陆景渊的银丝在她腰间收紧半寸,这个动作让为首的黑衣人顿住脚步。
夜风卷着未燃尽的《毒经》残页掠过众人头顶,潘芷瑶的指尖悄悄探向荷包里的雄黄粉 , 那里还藏着半枚浸透朱砂土的碎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