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在云层里时隐时现,潘芷瑶后背紧贴着焦木廊柱,鼻尖萦绕着雄黄粉的辛辣味。
十二柄逆鳞刃折射着幽蓝冷光,刀锋流转间竟暗合北斗七星的方位,这是前朝御林军剿杀重臣时才启用的天罡阵。
“王爷的银丝再勒紧半寸,” 她突然对着虚空轻笑,“我腰间藏着的朱砂玉可就要碎了。”
话音未落,缠在腰间的银丝果然松了两分。
潘芷瑶眼底掠过狡黠,灵医圣瞳骤然开启,透过玄铁面具看清为首黑衣人耳后青紫色的蛇形胎记,那是南疆巫医种下的追踪蛊。
“诸位既非张相门客,又何必给老狐狸当刀使?” 她突然旋身甩出荷包,雄黄粉混着硫磺在空中炸开金色雾霭。
黑衣人阵型微乱之际,陆景渊的银丝己缠上药柜残存的鹿角霜。
轰隆一声,整排药柜应声倾倒。
潘芷瑶足尖轻点飞溅的当归片,竟借着药材的反弹力跃上房梁。
碎瓦簌簌落在她鸦青裙裾上,腰间银丝突然传来三急两缓的拉扯,这是陆景渊特有的暗号。
“接着!” 她将浸透朱砂的碎玉弹向东南角的药炉,火星迸溅的瞬间,炉中残余的艾草突然腾起青紫色毒烟。
三个黑衣人踉跄着撞翻晾晒架,成串的曼陀罗干花兜头罩下。
陆景渊玄色衣摆扫过满地狼藉,剑锋擦着潘芷瑶耳际刺穿偷袭者的手腕。“潘姑娘的陷阱倒是比太医院的方子更毒三分。” 他嘴上讥讽,却用剑柄将她往身后带了半尺。
“不及王爷借刀杀人的手段毒。” 潘芷瑶反手洒出袖中药粉,沾到粉末的黑衣人突然开始撕扯自己衣襟,这是她改良过的五石散,能令人产生烈火焚身的幻觉。
残破的药庐突然陷入死寂,仅剩的五名黑衣人竟同时割破掌心。
鲜血滴在逆鳞刃上,刀身浮现诡异血纹。
潘芷瑶的圣瞳骤然刺痛,竟看到他们心脉处盘踞着同样的蛇形蛊虫。
“闭眼!” 陆景渊突然揽住她腰身旋身疾退,袖中飞出十二枚银针钉入墙面。
针尾系着的银丝在月光下织成蛛网,将最后半瓶雄黄酒泼洒成雾。
蛊虫在酒雾中发出尖利嘶鸣,黑衣人动作顿时僵滞。
潘芷瑶趁机扯断颈间丝绦,琉璃瓶中的解药雏形在月光下泛着翡翠色幽光。
她故意将药瓶抛向屋檐缺口:“想要就拿去!”
三道黑影应声跃起,却在触及琉璃瓶的瞬间被陆景渊的剑风扫落。
真正的解药早己被她含在舌下,这是她重生后养成的习惯,重要之物总要贴身藏三处。
当最后一名黑衣人被银丝缠住脚踝倒吊在槐树上时,潘芷瑶的指尖正按在他颈侧蛊虫的位置。“说!张廷禹究竟许了你们什么...” 质问戛然而止,黑衣人瞳孔突然扩散,耳后蛊虫化作黑血渗入泥土。
陆景渊剑尖挑起那滩黑血,月光下竟显出细小的金砂。“南疆金线蛊。” 他皱眉碾碎血块,“中蛊者若泄露秘密,蛊虫便会吞食宿主记忆。”
潘芷瑶突然俯身拾起半片逆鳞刃,刃口处细微的卷痕让她瞳孔紧缩,这分明是陆家军剿灭前朝余孽时特有的破甲痕。
她转头望向正在擦拭剑锋的男人,他衣襟上的龙涎香混着血腥气,竟与记忆中某个雨夜的气息重叠。
“王爷今日援手,是要拿我当钓张相的饵?” 她故意将染血的碎玉丢在他靴边,那是方才打斗时从黑衣人腰间扯下的。
陆景渊忽然用剑尖挑起她腰间银丝,缠着朱砂玉的丝线在两人之间绷成笔首的弦。“潘姑娘不妨猜猜,” 他眼底泛起潘芷瑶熟悉的疯戾,“本王更想钓的,是十年前太医院那场大火里的鬼,还是今日这局中的棋?”
远处传来梆子声,两人同时望向皇宫方向。
潘芷瑶将解药雏形按在掌心,琉璃瓶上的雕花在月光下映出半阙残诗,正是贵妃宫中独有的纹样。
而陆景渊的暗卫此刻才姗姗来迟,为首者捧着的鎏金盒里,静静躺着张廷禹最爱的雪山云雾茶。
夜风卷着未燃尽的毒经残页掠过宫墙,在宰相府书房窗棂上投下飘忽暗影。
更漏声里,有人将染血的密报投入铜炉,青烟腾起的瞬间,镇纸下压着的追杀令被翻到朱笔新批的一页。
寅时的梆子声撞碎宫墙上的薄霜,张廷禹捏碎手中茶盏时,潘芷瑶正将三寸银针刺入曲池穴止血。
血珠顺着青砖缝滚进御沟,倒映出城楼上新换的玄铁弩机,老狐狸终究是急了。
“相爷,北斗七星阵破了。” 暗卫跪在满地碎瓷里,喉咙被溅起的金丝楠木镇纸割出血线。
张廷禹抚过案头追杀令的朱批,指腹染了猩红:“让鬼面罗刹去截朱雀桥。” 他忽然轻笑,碾碎掌心血痂,“记得把陆家军的箭镞喂进那丫头心口。”
此时潘芷瑶正踩着褪色的年画跃过西市屋檐。
灵医圣瞳扫过青石板,地下水脉在瞳孔里化作莹蓝脉络,她突然旋身撞开当铺门板,腐坏的艾草气息裹着暗道阴风扑面而来。
“姑娘好眼力。” 当铺掌柜的独眼闪过精光,铜秤砣砸向机关钮的刹那,三支淬毒袖箭己钉在潘芷瑶方才落脚处。
暗道的青苔印着新鲜血脚印,是陆景渊的暗卫留下的标记。
追兵的铁爪钩撕破她半幅衣袖时,潘芷瑶正嚼碎最后一片人参。
血腥气混着药香在喉头炸开,灵医圣瞳骤然暴亮,眼前斑驳砖墙突然透出七年前太医院密道的轮廓。
她反手甩出浸透雄黄的裹胸布,火折子擦着追兵面门掠过,毒烟在古旧梁柱间织成金绿蛛网。
“东南角第三块活砖!” 她对着虚空喊,果然听见瓦砾堆里传来银丝震颤的嗡鸣。
陆景渊早布下的机关应声启动,二十八枚药杵从藻井坠落,追兵的惨叫声里混着当归与川穹的碎末。
当朱雀桥头的石狮子睁开血瞳时,潘芷瑶的绣鞋正卡在桥缝里。
鬼面罗刹的弯刀削断她一缕青丝,刀锋上的南疆咒文竟与黑衣人耳后蛊虫同源。
千钧一发之际,她突然将解药雏形抛向水面,翡翠色药液在月光下凝成半阙残诗。
“接好了!” 她故意踉跄着扑向桥栏,暗流中突然伸出陆景渊的剑鞘。
鬼面罗刹们争抢药瓶的瞬间,蛰伏水下的暗卫拽动铁索,百年石桥轰然倾塌。
潘芷瑶坠落的刹那,腰间银丝将她拽进乌篷船,船头鎏金盒里飘出的雪山云雾香,与相府书房的味道如出一辙。
五更天的薄雾漫过宫门时,潘芷瑶染血的指尖正按在贵妃腕脉上。
灵医圣瞳穿透肌肤,看见金线蛊在血脉中游走。“娘娘忍一忍。” 她咬破舌尖保持清醒,金针引着解药雏形刺入涌泉穴。
当第一缕晨光爬上鎏金博山炉,贵妃突然咳出半口黑血。
血珠落在银盆里竟凝成蛇形,潘芷瑶袖中的朱砂玉骤然发烫,这与黑衣人蛊虫消融时的异象一模一样。
“潘姑娘...” 贵妃冰凉的手突然攥住她腕子,鎏金护甲掐进昨夜被银丝勒出的伤痕,“那年端阳夜宴,本宫瞧见张相往先帝的雄黄酒里...” 话未说完,殿外突然传来茶盏碎裂声,贵妃瞳孔骤缩,染着蔻丹的指尖在锦被上急画三横一竖。
潘芷瑶的银针悬在半空,看着那个未完成的 “陸” 字浸在血泊里。
窗外飘来雪山云雾的香气,混着某个疯批王爷惯用的龙涎香,在晨风中缠成解不开的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