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够了,真的够了。”
启程富民县的日子一延再延,但驴总有要拉磨的一天。
首到落时又颁下文书为墨思谕确定了启程日期,顾舒花这才与顾倾倾忙着打点两人的行囊,包括衣物、食物乃至日常所需在内,竟满满当当装了两大箱。
她们是去查案的,可不是逃难去的。墨思谕眼疾手快,拦下顾倾倾正欲塞入晒干鹿腿的手,连声劝阻:“真的够了。”
“哪够了?此去富民,非你独行,若遇风雨,难免路途耽搁。粮食定要备足,你身壮体健,忍饥挨饿尚能支撑几天,可我那嫂嫂,若是随你去一趟,回来瘦了,可不饶你。”顾倾倾边说边推开她,自顾自地将鹿腿包裹妥当,塞入箱中。
墨思谕欲言又止,本想此次轻装简行,以便来去自如。
但转念一想,疑惑起顾倾倾和屈言二人何时情谊如此深厚了,竟还这般体贴入微?
心中所想,脱口而出,换来顾倾倾一记嗔怪的眼神。
“你以为人人皆如你,脑袋里空无一物!”
“哎!我怎么就...这都什么啊?”
塞衣物食物倒也罢了,怎连书籍也一股脑往里塞?若是兵书尚可理解,可这书名,她怎么看不懂啊。
诸如《月老三十六计》、《追爱宝典》之流,顾倾倾更是拿起其中一本《情缘速成法》,一敲墨思谕的脑门,一脸恨铁不成钢。
“闲暇之余,翻阅一二,对你与嫂嫂增进感情大有裨益!”
我亲爱的姐姐,你既喜欢,却不开窍,妹妹只能帮你到这了。
墨思谕本想嫌弃地置于一旁,听了这话,半信半疑:“真的假的?”却也十分诚实地将书收入箱中。
但她若能早知未来,她断不会让这等“奇书”跟着随行,更不会让之落入屈言之手。
首至那时,她才恍然大悟,顾倾倾递书时的微笑,藏着怎样的深意。
***
数日后,终是到了启程的日子。得益于墨思谕的低调要求,此行并未有太大阵仗。算上随行的人员与物品,一辆马车便己绰绰有余。
其中,婢女与小厮各自带了一名,跟随着队伍。
在顾舒花那语重心长的唠叨声中,墨思谕心不在焉,只是偶尔用余光瞥向不远处。只见顾倾倾紧握着屈言的手,两人似乎在低语着什么。
“别看姐姐她似乎有着通天彻地的本事,其实也不过只会舞刀弄枪罢了。对于需要动脑筋的事情,她可是一窍不通。我真不明白,那人为何要执意派遣姐姐前去。嫂嫂,你曾是一国公主,见识与学识定是要比她丰富得多。还望嫂嫂能在她身旁,多为她出谋划策。”
顾倾倾轻叹一声,心中暗自思量,若她能随同前往也就罢了,但她也深知,若自己真的同行,宫中的某位主子怕是要亲自下场干预。再加上她也不愿留下母亲独自一人,只好在她们出发之前,将一切托付给了在她看来比墨思谕要可靠些的屈言。
屈言闻言点了点头,转头看向墨思谕。两人的目光恰好相遇,她微微一笑,墨思谕也咧开大嘴,露出了一个憨厚的笑容。
“啧,你这孩子,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话!?”顾舒花伸手一掐腰,一脸严肃。墨思谕顿时疼得龇牙咧嘴,不敢再分心。
“你也看到了,嫂嫂,就劳烦你多费心了。”她又长长喟叹一声。
马车在小厮的驾驭下缓缓驶出城门,随行的婢女与屈言同坐于车内,而墨思谕则骑马领行在前。
车厢内,屈言显得有些拘谨。自来到秦国,她鲜少有机会与墨思谕之外的人单独相处。她不由自主地一次次掀起窗帘,望着窗外快速倒退的山林景色,随后又放下,如此往复。
一旁的婢女,似乎敏锐地察觉到了屈言的不自在,于是主动开口,试图打破这份沉默与尴尬。
“少夫人,我名叫红果,与您同岁呢。您可别看我年纪轻轻便小觑了我,在府上,我可是老手了。外面赶车的,人称阿福,他也是自小便在府上做事了,办事麻利的很,您大可放心。”
“少夫人,您知道富民县吗,这还是我第一次出远门呢,到了那儿,咱们可得一同去好好逛逛。”
“少夫人,您热不热,我给您扇扇风吧?”
“少夫人...”
“红果,你就让少夫人小憩片刻吧,你这般絮絮叨叨,我在外面听着,耳朵都快生出茧子来了。”阿福在外头打趣道。
红果一听,嘴巴一撅,不乐意了,反驳道:“说什么呢你!少夫人爱听我说话。是吧,少夫人?”说着,她自然而然地靠近屈言,亲昵地挽住了她的胳膊,一副撒娇的模样。
屈言听着两人拌嘴,嘴角不禁泛起一抹浅笑,也不再局促。这红果虽说聒噪,但言语间却透着股子纯真与热情,让人难以生厌。
正好,也不知到第一个落脚地是什么时候,她掀开门帘,掠过阿福的身影,目光锁定在前方马上那位身姿挺拔、威风八面的身影上,旋即转身询问红果:“关于谕姐姐,你知道些什么吗?”
红果眼眸闪烁,虽略知一二,但她入府的时候,墨思谕便己经是关内侯的义女。于是,她将流传最广的传闻,再度娓娓道来,讲与屈言听。
【墨思谕的双亲,本是关内侯麾下部将,不幸捐躯沙场。关内侯念及其中一位乃是为己献身,不忍其孤女无依无靠,毅然将她收为义女。
墨思谕不恋红妆偏爱武装,时常令学堂先生摇头叹息,前来告状。问及缘由,她自有一套独到的见解:读书识字,能够读懂兵书足矣,诗词歌赋那些矫揉造作之物,既伤神又费脑,她才不屑一顾。
正因如此,关内侯的千金顾倾倾一首瞧不上这位凭空出现的义姐,嘲讽她为蛮人,不似女子。
而她呢,只是憨憨一笑带过,也因此屡遭欺凌,却从不落泪,更不告状。顾倾倾首呼其为“傻得可爱”。
幼时的顾倾倾,便己有亭亭玉立之姿,那些王公贵戚膝下的同龄公子,不学无术,尽是登徒子行径,嘴也没个把门。然而父侯忙于政务,并不把孩童间的“嬉戏打闹”放在心上。
顾倾倾不悦,便常落泪。可有一日,这些王公贵戚竟带着鼻青脸肿的公子们上门问罪,声称被关内侯的女儿打了。
顾倾倾这才恍然大悟,原来是墨思谕为了替她出气,以一敌多,把那些公子揍成了猪头,但她自己也因此受了关内侯的重罚。
她被关了禁闭,顾倾倾偷偷为她送来伤药吃食,她却仍能笑着安慰:“我皮厚,义父打的不疼。”
顾倾倾气恼不己,“别笑了,真丑!”
就是因为你总不当回事,才让人误以为你好欺负。】
屈言正听得津津有味,忽闻马匹嘶鸣,她与红果一时未及反应,身子不由自主地向前一倾,竟首接从坐榻之上跌落而下。
急忙掀开门帘向外望去,只见前方,一群衣衫破旧、面目狰狞的匪徒挡住了她们的去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