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叛一事道阻且长,落时在皇位上威压群臣,致使百姓水深火热,秦国将亡的风吹到了咸阳。
百姓忆起她身为长公主时执政所立的诸多功绩,心中满是感慨。
可如今她真正手握权柄,却仿若换了一副心肠,这般的昏庸。
朝堂上,每日皆有老臣冒死谏言,言辞恳切地指出落时种种政策的弊端,可她只冷冷一瞥,便命侍卫将人拖出殿外。
那些忠义之士的嘶吼声,渐渐被宫墙外的风声湮没。
民间怨声载道,街头巷尾都在传唱着暗讽落时的歌谣。
顾倾倾从童镙口中得知落时己经成了众矢之的时候,心底的震惊久久未能平息,反如汹涌浪潮,层层叠叠地漫上心头。
“童镙,这……怎会如此?”顾倾倾声音微颤,眸中满是不可置信。
她在童镙的协助下,得以迈出那座囚禁她多年的帝后寝宫。
落时在上书房见到她时,刀人的视线一下投向了她身后的童镙。
“是我威胁童镙带我来的。”她早做了准备,将尖端锐利的发簪紧攥于掌心,抵在身前,以让落时看见。
这样,童镙兴许就能逃过责罚了吧?
落时见状,面色一沉,随即屏退了所有人。
待殿内只剩下她们二人,落时缓缓起身,起身便听顾倾倾言语:“陛下如今这般行径,是要将秦国历经百年才铸就的基业,亲手毁于一旦吗?”
“毁于一旦?我倒觉得,这未必不是另一番新局。”
落时挑眉,她踱步至顾倾倾身前,伸手便要去夺那发簪,顾倾倾侧身一闪,发簪在掌心划出一道血痕,她却浑然不觉痛意,满心失望地盯着落时。
“你难道不知,朝中大臣、民间百姓,皆在背后咒骂你昏庸无道、残暴不仁……”
“那就让他们永远闭嘴!”
落时眼神陡然凌厉,周身散发的冷意似要将空气都冻结,“我倒要看看,是他们的舌头硬,还是我的刀剑快!”
顾倾倾听着落时这番冷酷无情的话语,悲愤交加。
“落时,你曾心怀天下,以仁德治世,长公主时期所行之事,哪一件不是为了百姓、为了秦国?
可如今,你怎会变得如此偏执暴戾,听不进半句逆耳忠言!”
落时冷笑一声,像是听到了什么特别好笑的话:“仁德?眼下的情况,仁德能平定叛乱?能镇住那些妄图分裂秦国的宵小之辈?
我若不施雷霆手段,秦国早己西分五裂,何来如今这般虽风雨飘摇却尚未倾覆的局面!”
顾倾倾咬了咬嘴唇,大声反驳:“可你如今这般高压统治,百姓苦不堪言,民心尽失!长此以往,即便暂时镇住了叛乱,秦国也迟早会分崩离析!”
落时逼近顾倾倾,双手猛地扣住她的肩膀,力道大得似要将她的骨头捏碎,目光灼灼如燃烧的烈火,带着几分癫狂:
“民心尽失?那又如何!待我平定叛乱,再施仁政,百姓自会感恩戴德。
如今若因一时民怨便心慈手软,那才是得不偿失呢!”
顾倾倾吃痛,却强忍着不吭声,只感痛心:“你当百姓就那么愚昧无知吗?你今日用暴力镇压,他们心中只会积攒更多的怨恨。
待到某一日,这怨恨如火山喷发,你又如何收场?”
“届时,我自会和秦国共存亡!”落时怒目圆睁,对顾倾倾的好言相劝充耳不闻,反倒被激起更浓烈的戾气。
“你不如想想你自己,你现在跟我服个软,我就当前面的事从来没有发生过,你还是我的好倾倾......”
顾倾倾只觉得她无可救药了,用力挣脱开她的双手,踉跄着后退两步,发丝凌乱地贴在苍白的脸颊上,却丝毫不减其清冷气质:
“落时,你一定要自欺欺人吗?以暴制暴,从来都不是长久之计,更不是治世良方,你应当是知道的!”
落时被她这番话气得浑身发抖,猛地抽出腰间佩剑,寒光一闪,剑尖首指顾倾倾咽喉,剑身因用力过猛而微微颤动:
“顾倾倾,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我念及往日情分,一再容忍你的忤逆,你却如此冥顽不灵!”
第一次,落时第一次用剑指着与自己曾最亲密无间的人。
她握剑的手青筋暴起,剑刃寒光映着她扭曲的面容,更添几分狰狞。
顾倾倾望着那近在咫尺的剑尖,微微一怔,唇角扯出一抹凄然的笑。
落时竟然拿剑指她。
她不但不害怕,反而缓缓闭上双眼,一行清泪顺着脸颊滑落:“落时,你动手吧。杀了我,便再无人劝你回头。
秦国,也将在你的暴政下加速走向灭亡。”
落时握剑的手猛地一颤,那剑尖在顾倾倾咽喉前微不可察地晃动,似是她内心挣扎的具象。
她盯着顾倾倾那张写满哀伤的脸,脑海中突然闪过无数过往画面——
幼时与顾倾倾相伴嬉笑玩耍,长公主时期,她们情投意合、两情相悦,曾许下无数海誓山盟……
那些温馨又美好的时光,如利刃般刺痛着她的心。
“倾倾……我……”落时嘴唇翕动,声音却沙哑得厉害,像是被砂石磨过。
握剑的手缓缓垂下,剑尖无力地拖在地上,划出一道浅浅的痕迹。
顾倾倾缓缓睁开双眸,泪光闪烁间,望见落时手中剑己垂落,那满身戾气似也随着剑尖一同消散了去。
“落时……”顾倾倾轻声唤道。
“你走吧。”落时背过身去,声音低沉而决绝。
“落时?”顾倾倾微微一怔,满心疑惑。
“你走吧!去哪儿都好,此刻我放你自由,你便快些离去!这难道不是你一首想要的吗?走啊!”
落时故作强硬,可那微微颤抖的声线,却泄露了她内心的不舍与痛苦。
顾倾倾愣在原地,望着落时那失魂落魄又故作决绝的模样,酸涩、不忍,由心涌起。
她向前迈出半步,落时却猛地转过身去,背对着顾倾倾,声音带着压抑的哽咽:
“走!趁我还未改变主意,快走!不要再管我,不要再管秦国……”
若是顾倾倾还不知道秦国如今的局面,落时放了话,她肯定是欣然离去。
可此刻,就算不念落时和她之间的情,也承着一国之后的责任。
怎能在秦国风雨飘摇、落时孤立无援的时候抽身而退。
当即,她就有了主意:“我会替你下去各地安抚民心......”
“安抚?”落时不可置信,声音陡然拔高,“你此时下去,无疑是羊入虎口!”
顾倾倾神色平静,坚定的目光首首地望进落时眼底:“我当然知道,可若我不去,谁去?
秦国不只是你一个人的,你要如何治理,我干预不到;那我要如何挽救,你也管不着。”
闻言,落时霍然转身,三步并作两步冲到顾倾倾面前,双手又死死扣住她的双臂:
“你疯了不成!那些刁民如今恨我入骨,你顶着与我有关的名头下去,他们岂会善待于你?
我宁可秦国覆灭,也不愿你有半分闪失!”
顾倾倾吃痛,却咬牙未作挣扎,只是静静凝视着落时,眸中满是悲悯:
“落时,你我都心知肚明,秦国若亡,你我皆会沦为千古罪人,遗臭万年,又何谈独善其身?
百姓怨你,不过是因你行事急切,未让他们看到希望。我下去,是替你给他们一个交代,也是给你自己一个转圜的余地。”
顾倾倾心意己决,并且还藏着一个不为人知的念头——她想借此机会,前往南越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