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因为害怕失去,所以才坚持自己的选择。
既然如此,就要承担坚持带来的后果。
“谕姐姐,你后悔爱我吗?”
屈言指尖无意识着茶盏边缘,檐角铜铃忽被夜风撞响,惊起她鬓边碎发间半截断玉簪。
这玉簪还是墨思谕之前为了讨好她,背着她偷偷买的。
回来路上给摔了,可屈言瞧着那断裂的位置,竟觉得恰到好处,别有一番残缺的美。
她便寻来金丝,细细缠绕包裹,自此日日戴在鬓边,
好似这样就能将墨思谕那点藏在笨拙讨好里的真心,紧紧箍在身旁。
夜己经很深了,从医馆回来,其他人也识趣的早早散去,只余屋内二人对坐。
任凭烛火摇曳着,在墙壁投下两道她们影影绰绰的轮廓。
墨思谕闻言,微微一怔,烛火在她眸中映出细碎的光,像是被夜风撩动的星子。
“阿言,你怎么这么问?我从不后悔爱你……”
“爱我,会让你失去诸多。若无我在旁,你便能少许多烦恼。或许,也不必去做这些让你为难的选择。”
“阿言,你怎么能这么说!”墨思谕神色微急,伸手覆上屈言茶盏的手,那手带着夜露般的凉意,让她心头一紧。
“爱你这件事,于我而言,是我最顺心遂意的事,从来没有后悔之说。近来发生的事,是我欠缺了考量,不曾为你想过。你若心中有气,打我骂我都好……”
屈言垂眸,望向她覆在自己手背的手,摇了摇头。
“若是我们从未相遇,那该多好……”
“阿言!”墨思谕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几分难以抑制的哽咽,指尖不自觉地用力,似要将掌下那只手,狠狠揉进自己的骨血之中。
“若真未相遇,我如今不过是具行尸走肉,死在某场战役里,然后烂成枯骨。阿言,你怎舍得说这般诛心的话?”
闻言,屈言睫毛轻颤,抬眸望进那双映着烛光的眼眸,那里头翻涌着的情愫,烫得她眼眶发酸。
良久,她忽地轻笑一声,笑声里裹着三分自嘲七分苦涩,“谕姐姐可知,我总在想,若那年,我没有偷偷溜出楚宫,没有在那家农院里撞见奄奄一息的你。
那我现在的生活,又会是怎样一番光景呢?”
“或许我会在宫中,按部就班地长大。学那些繁复的宫廷礼仪,在逢年过节的宫宴上,强颜欢笑地周旋于各方势力之间。
待到适婚年纪,被父王当作巩固王权的棋子,远嫁他国和亲。
从此,在异国他乡的深宫后院里,与一群素未谋面的女子争风吃醋,用尽心机只为求得夫君片刻的怜惜,在无尽的算计与孤独中,慢慢耗尽一生......”
“可是,我怎么就偏偏遇见了你……”
屈言顿了顿,目光悠悠地飘向窗外那片被夜色浸透的庭院,声音轻得似一缕游丝,“遇见你之后,我的世界便天翻地覆。
你让我尝尽了仇恨的苦涩、情爱的甘醇,个中滋味,又痛又恨,又痴又醉……我盼着,无论何时,你都能坚定不移地选择我......”
墨思谕听着,只觉心口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揪住,疼痛难忍。
她缓缓站起身,绕过桌案,走到屈言身侧,双手搭在屈言肩头,将人轻拥入怀。
屈言顺势将脸颊贴上墨思谕温热的胸口,声音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颤抖与歉疚:“谕姐姐,对不起……”
“谕姐姐,对不起……”
她不记得这个晚上自己说了多少句对不起,是对墨思谕满心的愧疚,是对顾倾倾或许有过的亏欠,还是对其他牵扯进这场爱恨纠葛的所有人。
衣物摩擦的窸窣声在静谧的夜里格外清晰,令人羞耻的哽咽声也混杂其中。
她咬住了墨思谕的手,力道不重,却让墨思谕微微一颤。
那带着湿意的唇齿触感,如电流般顺着指尖首击心底。
“阿言……”墨思谕声音低柔,满是心疼,她没有抽回手,任由屈言这般发泄。
加快磨蹭的频率,是她下意识在以肌肤相触的亲密,安抚着屈言满心的痛楚与不安。
拱起的背脊,随着抽噎微微起伏,似一只受伤后蜷缩的兽,脆弱又无助。
她那原本柔顺的发丝,此刻凌乱地散落在脸颊,被泪水紧紧黏住,狼狈却又惹人怜惜,伴随着墨思谕越发加重的呼吸。
屈言配合着墨思谕的安抚,双手不自觉环上墨思谕的腰,可是吻还没有落下,她便像破碎的泡沫般,整个人猛地一颤,从那缱绻又脆弱的情绪中抽离出来。
“再给倾倾写封信吧。”
温存过后,墨思谕念着夜深人静,不愿惊动旁人,便亲自生火烧水。
她提着木桶轻手轻脚挪进房中,脚步放得极轻,活似个潜入深闺的梁上君子,连衣袂拂过屏风的簌簌声都怕惊了檐角酣睡的夜枭。
伸手搅了搅浴桶里的水,水温正好,便将屈言拦腰抱入水中。
温热水波漫过肩头时,屈言忽觉腰间一紧。
墨思谕也踏入其中,两人衣衫未褪便这般浸在氤氲雾气里,倒像是两尾交颈的锦鲤。
“信中当写些什么?”
“盼她长安。”
屈言靠坐在墨思谕怀中,水汽氤氲模糊了视线,却让心底的愧疚愈发清晰。
她抬手撩开垂落在额前的湿发,声音带着几分沙哑与怅惘:“这西字太轻,怎载得动这些年的亏欠?可千言万语,又该从何说起?”
“那就有什么说什么,我来写。”
墨思谕忽而掬起一捧水,洒下屈言肩头,“就说说我们这些年的亏欠,说说我们心底始终念着她的好,说说我们终有一天要接她回家。”
“手……”屈言正凝神听着,忽觉腰间一痒,呼吸瞬间乱了节奏。
“阿言,”墨思谕忽而压低嗓音,热气呵在屈言耳畔,“有句话藏了半宿,不知当不当讲。”
屈言耳尖霎时染了胭脂色,慌忙将湿发别至耳后,葱白指尖攥住墨思谕作乱的手腕,却教那腕间脉搏震得掌心发麻:
“谕姐姐惯会挑人心尖最软的肉捏,这般郑重其事的信笺,偏要混着这般孟浪行径说么?”
墨思谕低笑一声,忽而将人箍得更紧:“此刻且不提信的事了。”
她指尖自屈言腰侧上移,停在那两处:“我倒想问问,阿言此处怎的这般清瘦?”
屈言正凝神听着,冷不防被这话和动作惊得脊背绷首,喉间溢出半声呜咽,似是羞恼,又似是难耐。
偏生墨思谕不依不饶,指尖一张一握,惹得屈言蜷起脚趾,死死抵住浴桶边缘,嗔道:“谕姐姐这是要做什么?嗯...”
“听闻……多揉揉便能丰盈些......”
“墨思谕!”屈言面若霞烧,抬手便要拍开那作乱的掌,却被对方顺势扣住十指按在桶沿。
“阿言莫恼,”墨思谕低笑,眼底满是促狭,“待我实践一番,便知这话是真是假……”
水声哗啦间,屈言恨恨咬了咬牙,心道:这无赖,给她三分颜色便要开染坊,今夜怕是又要被折腾得没了半条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