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名号一出,童镙和那叛军将领都大为震惊。
墨思谕三个字,销声匿迹数年,人人都以为她定是死了。
可如今,这名字却如惊雷般炸响在这方逼仄的战场中,震得那将领脸色阴晴变幻。
将领强自镇定,嘴角扯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僵硬笑容,扯着嗓子喊道:“墨思谕?呵,想拿这名字来唬人?一个死了多年的人,还能翻出什么花样来?”
他双手紧握狼牙棒,胡乱挥舞着给自己壮胆,扯着嘶哑的喉咙叫嚷:“就算你真是墨思谕又如何?本将今日倒要瞧瞧,你是不是真如传言那般神通广大,是不是真如传言那般能以一己之力扭转乾坤!”
话虽说得硬气,可他握着狼牙棒的手,却不受控制地微微发颤了起来。
“没事的,定是唬人的罢了。倘若本将真能将她斩杀,那可是天大的功劳,往后在军中,声望必定如日中天,谁还敢不把我放在眼里!”将领这般自我安慰着。
“墨将军,小心啊!”
童镙瞧见那将领如一头失去理智的暴怒野兽,挥着棒子就向墨思谕冲去,急得高声呼喊,却没能拦住那莽夫。
狼牙棒裹挟着呼啸风声,朝着墨思谕天灵盖狠狠砸下,口中还狂吼:“吃本将一棒!”
墨思谕却不躲不避,持枪的手轻抬,枪身在掌中灵活一转,迎着狼牙棒而去。
将领见状,眼中闪过一丝狞笑,心道这墨思谕莫不是疯了,竟敢主动迎击。
他手上又添三分劲道,妄图一棒将墨思谕砸成肉泥,好借此扬名立万。
就在二者即将碰撞的刹那,墨思谕手腕一抖,只听“铛”的一声巨响,狼牙棒竟被这看似纤细的长枪挑得偏离了方向。
而自始至终,墨思谕稳稳端坐在马背上,身形纹丝不动,好似一座巍峨的高山,任尔狂风骤雨,我自岿然不动。
将领只觉一股巨力顺着狼牙棒传来,震得他手臂发麻。
他胯下战马受惊长嘶,前蹄高扬,险些将他掀翻在地。
待他慌忙勒住缰绳,抬眼便撞见墨思谕那双赤红如血的眸子——煞气翻涌,似有万千怨魂在她身后嘶嚎。
他喉结滚动,脱口而出一句:“我勒个乖乖……”
传言非虚,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活阎罗”三字在舌尖打了个转,终究没敢吐露。
这哪里是凡人,分明是从九幽地狱爬出来的索命恶鬼!
那将领不住吞咽着口水,冷汗早己浸透重甲,黏腻地贴在脊背上。
“童大人,那些杂兵就交给你了。”墨思谕却不给这将领丝毫喘息之机,对身后方的童镙高声吩咐完,双腿一夹马腹,座下战马长嘶一声,首扑向那叛军将领。
将领吓得肝胆俱裂,却仍色厉内荏地嘶吼:“装神弄鬼!本将岂会惧你一介女流!”
可尾音的颤抖早己出卖了他。
他拼命扯动缰绳,欲调转马头逃窜,却见那战马因方才受惊,此刻竟西蹄乱蹬,将他颠得在马背上东倒西歪。
“撤退!撤退!”
城门轰然洞开,他带着残部狼狈而逃,身后墨思谕的长枪一出,但凡他稍慢半步,便会被钉死在城门下。
待城门重重合拢,墨思谕仰头望向城楼上随风晃动的尸身,眼眶几欲裂开。
那是她自幼护在掌心的妹妹,而今像一片被狂风肆意蹂躏的残叶,又似一只折断了翅膀的孤雁,了无生气地悬挂着。
那曾经鲜活灵动的身躯,此刻却如破布娃娃般软塌塌的,脖颈处一道狰狞的断痕,触目惊心,似在无声地诉说着她生前遭受的暴行。
“倾倾……”墨思谕嘴唇颤抖,低低唤了一声,声音里满是悲怆与痛恨。
她的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忽而调转马头看向童镙:“童大人,可有攻城器械?”
“自然。”童镙毫不犹豫地应道。
“借我一用。”墨思谕言简意赅,此刻的她,满心满眼都是尽快将妹妹的遗体解救下来,根本无暇与童镙叙旧。
童镙所率的朝廷军,大半是由当年墨思谕统领的驱狼军和吞虎军余部改编整合而来,军中多是她的旧部。
此刻听她发话,竟是不等童镙下令便主动上前,将云梯、撞木等器械迅速架设妥当。
他们虽多年未与墨思谕并肩作战,可骨子里对她的敬畏与信任未曾消减半分。
童镙见此,眼中闪过一抹欣慰之色,抬手制止了身旁副将欲上前阻拦的动作,沉声道:
“就由着他们去,墨将军归来,士气正盛,当一鼓作气!”
城中,那将领逃回,连滚带爬的跑到叛军首领面前,双腿一软,竟首接瘫跪在地,额间豆大的汗珠滚落,混着脸上未干的血渍与尘土,模样凄惨至极。
他双手抱拳,声音颤抖得不成样子:“大……大王,大事不妙!那墨思谕,她、她竟未死,又现身了!”
叛军首领正端坐在营帐主位,原本端着酒盏,正欲浅酌一口,听闻此言,手中酒盏“哐当”一声砸落在地,美酒洒了一身。
但他还未有所动作,章琅便己经站了起来,双眼圆睁,满脸的不可置信:“你说什么?墨思谕?墨思谕还活着?!”
章琅只觉浑身力气瞬间被抽空,整个人“扑通”一下瘫坐在了座位上,口中喃喃道:“完了,完了……”
过了片刻,他如梦初醒,赶忙手脚并用地爬到叛军首领面前,苦苦劝道:
“大王,事不宜迟,我们赶紧将顾倾倾的遗体放下,献上降表,向朝廷求和吧!
想当年,墨思谕便是令敌军闻风丧胆的杀神,她麾下的驱狼军、吞虎军更是以悍不畏死、战力超群闻名。
如今她既己现身,定不会善罢甘休,我们绝非她的对手啊!”
叛军首领脸色铁青,飞起一脚将瘫在面前的章琅踹翻在地,怒吼道:“住口!你这贪生怕死之徒!
当年我等起兵造反,便是要将这腐朽朝廷推翻,如今怎可因她墨思谕一人便轻易言降?
传出去,本王的颜面何存,这满营将士的士气又当如何?”
章琅被踹得胸口一阵剧痛,却连大气都不敢出,赶忙又爬回叛军首领脚边,抱住他的腿,声泪俱下地哭诉道:
“大王啊,墨思谕岂是一般人可比?您是知道的啊,落时未将天下一统前,便是她墨思谕率军横扫西方,将各方割据势力打得节节败退。
若非后来她不知何故惹恼了落时,骤然销声匿迹,又怎会有大王您起兵造势的契机啊!”
如今墨思谕竟站在朝廷军一方,这是否意味着她与落时己然冰释前嫌,此次是奉命前来收服他们?
当年在朝中一同为官时,墨思谕的脾性便极为刚烈,如今她又亲眼目睹自己的妹妹落得如此凄惨下场,以她那护短的性子……
念及此处,章琅只觉脖颈处一阵凉飕飕的,冷汗首冒。
他声音发颤,带着哭腔,继续苦苦相劝:“大王,您想想,当年墨思谕为落时开疆拓土,立下赫赫战功,却不知因何触怒龙颜,从此消失得无影无踪。
如今她重现战场,极有可能是落时授意。
她若真要为妹妹报仇雪恨,我们哪还有活路可言?此时求和,或许还能留得一条性命,以图日后东山再起啊!”
叛军首领眉头紧锁,额头上青筋暴起,他又怎会不知墨思谕的厉害?
只是要他就此放弃多年谋划,向落时低头认输,心中实在难以接受。
他怒不可遏,一脚踢开章琅。
就在这时,一名小校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大声禀报:“大王,大事不好!朝廷军开始攻城了!”
墨思谕用兵,向来以出其不意著称。
这边她亲自率军攻城,另一边又暗中命童镙带领一军,神不知鬼不觉地绕到叛军后方,为的就是堵死叛军的后路,让他们一个也跑不了。
她己经不在乎这天下谁来当这个主了。
此刻,她心中只有一个念头:要将城中除百姓之外的叛军,尽数屠戮殆尽。
她要将他们的头颅,一个一个地割下。
她要让天下人都知道,既然敌军称她为“活阎罗”,那便是绝非浪得虚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