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同意。”
几日后,墨思谕一听顾倾倾要搬去巷尾空宅的消息,当即拍案而起。
“她是什么身份?你又是什么身份?”墨思谕攥紧拳头,指节发白,“当初她如何待你,你全忘了?”
顾倾倾正收拾包袱,闻言动作一愣:“姐姐......”
“她将你困在深宫数十年!”墨思谕眼眶发红,“她那么折磨你......”
“顾倾倾!”李箬突然进来,端着药筛冷声道:“你若去,我就当没有你这个朋友。”
而此时,落时带着人己经在大门外等了半个时辰。
夕阳西斜,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
护卫几次欲言又止,她却只是负手而立,目光始终未离那扇紧闭的院门。
终于,门“吱呀”一声开了。
顾倾倾拎着个小包袱走出来,身后跟着面色铁青的墨思谕和李箬。
“就这些?”落时看着那个轻飘飘的包袱。
“嗯。”顾倾倾回头看了眼站在台阶上的两人,轻声道:“姐姐,李箬,我......”
“滚吧。”李箬别过脸去,声音哽咽。
墨思谕死死盯着落时,突然大步上前,一把揪住她的衣领:“你若再负她......”
“姐姐!”顾倾倾慌忙拉住她。
落时却不动,只是平静地与墨思谕对视:“若有那一日,你随时可取我性命。”
墨思谕冷哼一声,甩开手转身回院,“砰”地关上了门。
顾倾倾望着紧闭的院门,眼圈微红。
“走吧。”落时轻轻握住她的手,“巷尾不远。”
新宅确实很近,转过两个弯就到。
院中那株桂树比顾倾倾家的还要高大,金灿灿的花簇压满枝头,香气浓郁得几乎醉人。
“真不打算回咸阳?”
“你能在南越待这么久,我也想试试。”
顾倾倾摇了摇头,“不过是个宅子罢了。”将包袱放在廊下,仰头望着满树金桂,“在哪里住,不都是一样?”
落时站在她身后半步,看着秋风拂起她散落的发丝:“不一样。”
顾倾倾回头看她。
“在这里,”落时的声音很轻,“你不是皇后,我也不是皇帝。”
桂花的香气忽然变得浓郁起来。
顾倾倾望着眼前这个褪去帝王身份的女子,眉目依旧如画,却比在宫中时多了几分鲜活。
“那是什么?”她故意问。
落时上前一步,指尖轻轻拂去落在她肩头的桂花:“是顾倾倾,是落时。”
可她带给顾倾倾的伤痛,从未真正愈合。
当她想要接近时,那些伤痕便会隐隐作痛,提醒着曾经的伤害。
但此刻,桂花的香气温柔地包裹着她们,仿佛时光也在此刻变得柔软。
顾倾倾垂下眼睫,轻声道:“落时,你可知我为何写信给你?”
落时指尖微顿,心跳忽然加快:“为何?”
“因为那日……”顾倾倾抬眸,眼中映着细碎的阳光,“我除了梦见咸阳的雪,还有你。”
她伸手,轻轻抚上落时的眉骨,“你站在宫墙下,孤零零的一个人。”
落时喉间一紧,握住她的手腕:“所以……你心软了?”
顾倾倾摇头,唇角泛起一丝苦笑:“不是心软,是害怕。”
“害怕?”
“害怕你真的……永远一个人。”
秋风掠过,桂花如雨般簌簌落下。有几瓣沾在顾倾倾的发间,像是点缀的金饰。
落时伸手替她拂去,指尖却流连在那柔软的发丝间:“倾倾,我……”
“别说。”顾倾倾忽然抵住她的唇,“什么都别说。”
有些话,一旦说出口,便会打破此刻微妙的平衡。
她们之间,横亘着太多过往,无法轻易跨越。
但此刻,在这小小的院落里,在满树桂花的见证下,她们可以暂时忘记身份,忘记伤痛,只是两个普通的女子。
“我煮茶给你喝吧。”顾倾倾转身走向屋内,“用你带来的青梅。”
落时望着她的背影,胸口涌动着复杂的情绪。
她知道,顾倾倾并未真正原谅她。
那些伤痕依然存在,或许永远都不会消失。
但至少,她愿意给自己一个机会,一个重新开始的可能。
屋内,顾倾倾己经生起了小火炉,水壶咕嘟咕嘟地冒着热气。
落时站在门边,看着她忙碌的身影,忽然想起多年前的某个午后,她们也曾这样,一个煮茶,一个等待。
那时的她们,还不知道命运会将她们推向何方。
“站着做什么?”顾倾倾回头,“来帮忙。”
落时走过去,接过她手中的茶匙:“还是老样子?”
“嗯。”顾倾倾点头,“多放些盐。”
茶香渐渐弥漫开来,混合着青梅的酸甜,让人想起那些遥远的、泛黄的记忆。
“倾倾。”落时突然开口,“若有一天……”
“茶好了。”顾倾倾打断她,将茶盏递过来,“尝尝看,味道如何?”
落时接过茶盏,指尖相触的瞬间,她看到顾倾倾眼中一闪而过的慌乱。
她在害怕。
害怕自己说出那些话,害怕面对那些尚未愈合的伤口。
落时低头抿了一口茶,轻声道:“很好喝,和从前一样。”
顾倾倾似乎松了口气,唇角微微扬起:“那就好。”
窗外,桂花的香气愈发浓郁,夕阳的余晖透过窗棂,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她们相对而坐,静静地品着茶,谁都没有再提起那些沉重的话题。
有些路,需要慢慢走。
有些伤,需要时间愈合。
但至少,她们跨出了第一步。
在这个秋日的傍晚,在满院桂花的香气里,她们找到了一个重新开始的契机。
或许未来依然充满未知,或许伤痛依然会不时浮现。
但此刻,茶是温的,风是柔的,而她们,在此重逢。
未来如何,暂且不去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