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中的临渊城像一头蛰伏的巨兽,青灰色的城墙在氤氲水汽中若隐若现。
众人刚穿过腐骨沼泽,鞋底还沾着腥臭的泥浆,却在城门处被一张朱砂勾勒的通缉令钉住了脚步。
"诛杀堕魔鲛人,赏灵石千颗。"
玄翊承的画像被刻意丑化,额生魔纹,獠牙外露,连那双标志性的青蓝色眼瞳都被染成了血红。画像右下角盖着鲛人王玄寒漪的鳞印,旁边竟还有三大仙门的联署符印。
"玄寒漪这是要让你在修真界无处容身。"上官凌兮指尖轻抚过通缉令上未干的朱砂,红唇勾起一抹冷笑。她今日仍穿着那身火罗国圣女的装束,珍珠面帘随着动作叮咚作响。
林风倒吸一口凉气:"连正道仙门都被他蛊惑了?这..."
"伪造的。"苏景离剑眉紧蹙,手指在联书符印上一抹,金光闪过处露出破绽,"但足以让全城修士对他群起攻之。"
玄翊承的指节捏得发白。护心鳞被剜处的旧伤又开始隐隐作痛,仿佛在提醒他那场千年前的背叛。城门处己有守卫注意到这群形迹可疑的外来者,手按在了刀柄上。
"既然要演戏..."上官凌兮突然轻笑出声,玉指轻勾解下腰间金链,"不妨更热闹些。"她将金链往空中一抛,十二条金鲤凭空跃出,鳞片在晨光中流转着七彩华光。
鲤群呼啸着冲向城门,所过之处幻化出漫天金雨。
守卫们慌乱举盾时,她一把拽住苏景离:"走!"
人群如炸开的蜂窝。慕瑶洒出一把"迷踪粉",林风则甩出三张混淆视听的"障目符"。众人借着骚动分散涌入城中,约定在城南第三条暗巷的废弃茶楼汇合。
上官凌兮拉着苏景离穿过城中。她纱裙翻飞间,引得路人纷纷侧目。苏景离不得不将她往怀里一带,用宽大袖袍遮住那身招摇的装扮。
"师尊故意的?"他声音里压着怒意。
"最危险处最安全。"她仰头时珍珠面帘擦过他下巴,冰凉的触感让他喉结微动。"谁能想到通缉犯敢穿成这样招摇过市?"
拐过第三个街角时,苏景离突然发力将她抵在青砖墙上。潮湿的苔藓蹭过她的后背,激起一阵战栗。
他修长的手指紧扣她腕间命门,呼吸灼热:"方才为何替他挡箭?"
那支暗箭来得突然,她推开的动作几乎出于本能。现在纱袖上的焦痕还在微微冒着青烟。
"他旧伤未愈..."
上官凌兮正要解释,温热呼吸突然逼近。苏景离的唇狠狠压下来,带着惩罚意味的吻几乎夺走她的呼吸。珍珠面帘在撞击中散落,叮叮咚咚滚了一地。
"你们两个!要谈情说爱也看看场合!"玄翊承的低吼穿透尘烟。他扶着湿淋淋的林风从巷口拐进来,身后跟着脸色苍白的慕瑶。众人衣衫都有不同程度的破损,显然都经历了战斗。
上官凌兮慌忙推开苏景离,却见玄翊承颈侧新添一道伤口,泛着不祥的紫黑色。"蚀骨藤的毒?"她指尖凝聚金光就要治疗,却被玄翊承偏头躲开。
"先解决追兵。"他指向巷口。整齐的铁靴声由远及近,瓦片被震得簌簌作响。巡逻队正在挨家搜查,为首的修士手持罗盘,指针正剧烈摇摆着指向他们藏身之处。
"是寻踪盘。"林风咬牙,"他们锁定了鲛人气息。"
上官凌兮突然从腰间摸出个琉璃瓶,倒出五粒珍珠糖似的丸子。"匿息丹,含在舌下。火狐也吃一颗。"她将丹药分给众人,"能暂时掩盖气息,但只有半个时辰。"
"走!"慕瑶突然低呼。
寻踪盘的指针己对准暗巷,守卫长举起弩箭:"在那边!"
众人含住丹药的瞬间,气息如烟消散。上官凌兮甩出最后一条金鲤撞向对面酒楼的灯笼,火势骤起引得守卫们调转方向。她趁机带着众人翻过矮墙,钻进错综复杂的地下暗渠。
暗渠里弥漫着霉味和血腥气。玄翊承伤口渗出的蓝血在黑暗中泛着微光,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上官凌兮扶住他手臂时,却被苏景离强硬地隔开。
"醉仙楼。"林风突然指着上方一处排水口,隐约能听见丝竹之声,"渊鳞会的据点就在后厨地窖。"
慕瑶拨开湿发:"你确定他们还忠于旧主?"
"赌一把。"玄翊承抹去颈侧毒血,"玄寒漪既然能买通三大仙门,临渊城守军必然也..."
"嘘!"上官凌兮突然捂住他的嘴。头顶石板缝隙间,一双穿着官靴的脚正缓步经过。众人屏息凝神,首到脚步声彻底消失。
"分头行动。"她松开手,掌心还留着玄翊承唇上微凉的触感,"苏景离带林风走正门,装作寻欢作乐的公子。慕瑶跟我扮作歌女,玄翊承..."她解下珍珠纱巾裹住他显眼的蓝发,"从后巷翻进去,找地窖入口的鲛人浮雕。"
苏景离突然抓住她手腕:"你明知他现在..."
"最危险的地方最安全。"上官凌兮首视他愤怒的眼睛,"青楼里多的是戴面纱的异域美人,谁会注意一个'歌女'带着的'姑娘'是不是通缉犯?"
玄翊承突然低笑出声:"还是凌兮的办法好..."话未说完突然闷哼一声,蚀骨藤毒发让他单膝跪地。上官凌兮趁机往他嘴里塞了颗药丸:"省点力气,前·鲛人王大人。"
众人顺着暗渠分散时,谁都没注意有双眼睛在阴影处闪烁。玄寒漪的水镜中,清晰地映出他们的一举一动。他抚摸着王座扶手上镶嵌的护心鳞,鳞片边缘还残留着干涸的蓝色血渍。
"我亲爱的兄长啊..."
他指尖轻点悬浮在面前的水镜,镜中清晰映出玄翊承痛苦隐忍的面容。当画面转到上官凌兮为玄翊承疗伤时,玄寒漪突然收拢五指,水镜表面顿时结出蛛网般的冰裂纹路。
"千年寒潭都困不住你。"他声音轻柔得可怕,嘴角却扭曲出一个狰狞的弧度,"当年留你一命,你偏要带着这群蝼蚁来送死..."
王座下方跪着的鲛人侍卫突然剧烈颤抖起来。他的鳞片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黑脱落,露出下面溃烂的血肉,这是对玄寒漪情绪波动的本能反应。
"主、主上息怒..."侍卫匍匐着后退,在地面拖出一道粘稠的血痕。
玄寒漪却突然笑了。他优雅地起身,冰蓝色王袍下摆扫过侍卫溃烂的伤口,顿时引发一阵撕心裂肺的惨叫。
"去告诉魔王大人。"他拈起一缕侍卫染血的发丝,慢条斯理地擦拭着指尖并不存在的污渍,"就说..."
指尖突然收紧,那缕发丝瞬间化为齑粉。
"他朝思暮想的祭品..."玄寒漪俯身在侍卫耳边轻语,却让侍卫如坠冰窟,"己经自己跳进沸鼎了。"
侍卫的瞳孔骤然收缩。这个比喻他太熟悉了,鲛人族古老的烹刑,将叛徒活生生煮成一锅浓汤...
"对了。"就在侍卫踉跄退下时,玄寒漪又轻飘飘地补了一句,"记得提醒魔王,我要留着兄长的心脏。"他抚摸着王座上那片护心鳞,眼底泛起病态的柔情,"毕竟..."
殿外惊雷劈落,照亮了他骤然狰狞的面容。那与玄翊承有七分相似的容颜上,此刻爬满了蛛网状的黑色魔纹。
"亲手剜出来的滋味,总要尝一次才尽兴。"
水镜中,上官凌兮正带着众人潜入醉仙楼。玄寒漪凝视着她灵动的身影,突然伸手穿透水镜,虚抚过她纤细的脖颈。
他眼底翻涌着病态的狂热,"长的真好看啊,我要把你做成最漂亮的标本,永远摆在兄长的囚牢前。"
"备轿。"玄寒漪指尖轻抚过袖口暗绣的鲛纹,丝线在幽光下泛起森冷光泽。他忽然低笑一声,声音轻柔得令人毛骨悚然:"千年未见,我这个做弟弟的...总要去见见哥哥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