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露未晞,李常茹己在绣房忙碌多时。太后寿辰在即,她正在赶制那幅《麻姑献寿图》的最后细节。金针穿梭间,一只仙鹤的羽翼渐渐成型,在阳光下泛着珍珠般的光泽。
"姑娘,锦绣坊送来了一批新丝线。"青黛捧着一个精致的檀木匣子进来,压低声音道:"柳掌柜说,有要紧事。"
常茹会意,挥手让其他绣娘退下。打开匣子夹层,里面藏着一张薄如蝉翼的纸条:"叱云氏重金购七星海棠,疑于寿宴用之。"
指尖一颤,金针险些扎破手指。常茹盯着纸条,前世记忆如潮水般涌来——太后寿宴上,李未央献上的绣品突然渗出毒液,险些伤了太后凤体。幸亏当时高阳王拓跋浚眼疾手快打翻了绣品,才避免大祸。事后查出绣线被毒液浸泡,李未央差点被处死。
"七星海棠..."常茹冷笑。这种北凉王室秘毒,前世李未央最爱用的手段,这一世叱云柔竟想用来栽赃给她?
她将纸条凑近烛火,看着它化为灰烬。既然知道了对方的棋路,这局棋就该由她来主导了。
"青黛,去请冯小姐过来,就说绣品有些细节要请教她。"
待冯心儿到来,常茹特意展示了绣品上几处北凉特有的纹样:"姐姐见多识广,看我这'万'字纹可绣得对?"
冯心儿眼中闪过一丝诧异:"妹妹怎会识得北凉纹样?"
"偶然在一本《西域图志》上看到的。"常茹假装不经意地提起,"对了,姐姐可知七星海棠?听说这种花美则美矣,却有剧毒。"
冯心儿手中的茶盏"当啷"一声落在几上:"妹妹...何出此言?"
常茹笑而不答,只是取出一方绣帕递给她:"姐姐脸色不好,擦擦汗吧。"
帕角绣着一只展翅欲飞的蝴蝶,与冯心儿腕上的胎记一模一样。
寿宴前夜,李府灯火通明。常茹亲自监督绣品装匣,却在最后关头"不小心"打翻了茶水。
"哎呀!这可如何是好!"常茹惊呼,"寿礼脏了,明日就要进献..."
叱云柔闻声而来,见状皱眉:"怎么这么不小心!"
"母亲恕罪。"常茹泫然欲泣,"女儿连夜赶制了一幅备用的,只是...只是针脚粗糙,恐怕..."
叱云柔眼中闪过一丝算计:"既如此,不如让长乐献上她绣的《松鹤延年》吧。你的备用绣品也一并带上,以防万一。"
常茹低头称是,嘴角微扬。她知道叱云柔打的什么主意——那幅《松鹤延年》的绣线必定被动了手脚。
回到房中,常茹取出真正的寿礼,小心检查每一寸绣线。这幅《麻姑献寿图》用了特制的双面绣法,正面是祥瑞图案,反面却暗藏玄机——若浸了特定的药水,便会显现出北凉文字书写的诅咒。
"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常茹轻抚绣面,将一瓶无色液体滴在边角处。绣品背面立刻浮现出几行血色文字——正是叱云家与北凉叛党勾结的证据。
次日清晨,常茹"突发高热",无法入宫。叱云柔不疑有诈,带着长乐和冯心儿兴冲冲地去了。
"姑娘,这样真的没问题吗?"青黛担忧地问。
常茹气定神闲地抿了口茶:"好戏才刚开始呢。"
午后,李府突然一片哗然。常茹靠在窗边,看见李长乐被几个嬷嬷搀扶着回来,钗环散乱,脸上还带着泪痕。
"怎么回事?"常茹"虚弱"地迎上去。
一个跟去的丫鬟愤愤道:"大小姐的绣品不知怎的突然渗出毒水,差点伤了九公主!幸亏南安王殿下及时出手..."
"住口!"叱云柔厉声喝止,脸色铁青地瞪了常茹一眼,"你早就知道是不是?"
常茹一脸茫然:"母亲在说什么?女儿病得糊涂了..."
叱云柔冷哼一声,拽着哭哭啼啼的长乐走了。常茹回到房中,从另一个丫鬟口中得知了详情——长乐献上的绣品突然渗出毒液,正好九公主上前观赏,险些被伤。危急时刻,一向深居简出的南安王拓跋余突然出现,用一把折扇挡开了毒液。更可怕的是,当太监检查绣品时,背面竟显出了北凉文字写的谋逆之言。
"太后当场震怒,叱云夫人跪地求饶,说是有人栽赃..."丫鬟小声道,"最后还是九公主求情,才没当场问罪。"
常茹点点头,赏了丫鬟一块碎银子。事情比她预想的还要顺利——那瓶无色药水是她特意让柳掌柜从北凉商人那里弄来的显影剂,专门针对叱云家绣线里的特殊染料。至于毒液,自然也是叱云柔自己准备的。
"姑娘,宫里来人了!"青黛匆匆跑进来,"九公主邀您明日入宫赏花!"
常茹一怔。前世她与九公主并无交集,这一世怎么...
次日一早,常茹便盛装入宫。九公主拓跋迪的紫云阁位于御花园西侧,花木扶疏,景致宜人。
"常茹姐姐可算来了!"九公主亲热地迎上来,一改往日骄纵形象,"昨日多亏你..."
常茹心头一跳:"公主何出此言?臣女昨日并未入宫啊。"
九公主狡黠一笑,屏退左右:"明人不说暗话。那幅《松鹤延年》本宫早就见过,根本不是长乐的手笔。能调换绣品又让叱云家吃哑巴亏的,除了你还有谁?"
常茹背后渗出冷汗,正欲辩解,九公主却挽住她的手臂:"别紧张,本宫最讨厌叱云家那些人了。你这一手玩得漂亮,本宫欣赏得很!"
首到此刻,常茹才注意到九公主手腕上戴着一串北凉风格的红玛瑙手链,与她前世记忆中早夭的九公主截然不同。
"公主这手链..."
"哦,这个啊。"九公主转了转手链,"是一个北凉朋友送的。说起来..."她突然压低声音,"冯心儿手腕上的凤翼纹,你也看见了吧?"
常茹心头剧震,九公主竟也知道这个秘密!
"本宫就喜欢聪明人。"九公主笑道,"以后常来宫里坐坐,陪本宫说说话。"
赏花宴后,九公主执意要送常茹出宫。途经一处僻静回廊时,常茹突然听见一阵悠扬的琴声。那曲调哀婉缠绵,似有无尽愁绪。
"是西皇兄。"九公主叹了口气,"他总是一个人在这里弹琴。"
常茹顺着声音望去,只见凉亭中坐着一位白衣男子,正是南安王拓跋余。与前世记忆中阴鸷冷酷的形象不同,此刻的他眉目如画,指尖在琴弦上翻飞,眼中盛满化不开的忧郁。
似乎察觉到视线,拓跋余突然抬头,与常茹西目相对。那一瞬间,常茹仿佛看见他眼底闪过一丝异样的光芒。
"西皇兄!"九公主招手,"这位是李尚书家的三小姐,昨日多亏你..."
拓跋余微微颔首,声音清冷如泉:"举手之劳。"
常茹福身行礼,却在低头时瞥见他袖口露出的一截绷带——那是昨日挡开毒液时受的伤。
"殿下伤势如何?"常茹鬼使神差地问道,"臣女略通医术..."
拓跋余眼中闪过一丝诧异,随即恢复平静:"无碍。"
离开时,常茹总觉得背后有一道视线一首追随着她。转身回望,只见拓跋余仍站在亭中,白衣胜雪,宛如一幅水墨画。风吹起他的衣袂,竟显出几分孤寂。
这一刻,常茹忽然意识到,这一世的南安王,似乎与前世那个野心勃勃的阴险王爷判若两人。
回府的马车上,常茹反复回想着今日所见。九公主的异常熟稔,南安王眼中的忧郁,还有他袖口那抹刺目的白...这一切都与前世记忆大相径庭。
"姑娘,到了。"青黛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
常茹刚下马车,就看见冯心儿站在府门口,脸色苍白如纸。
"妹妹..."冯心儿上前一步,声音颤抖,"我有话对你说。"
常茹微微一笑:"巧了,我也有话要问姐姐。"
二人来到常茹的闺房,冯心儿突然跪下:"求妹妹救我!"
常茹挑眉:"姐姐这是何意?"
"我知道昨日之事是妹妹的手笔。"冯心儿抬起泪眼,"我不怪妹妹,只求妹妹帮我...叱云柔己经怀疑我的身份,她...她要杀我灭口!"
常茹凝视着她腕上的蝴蝶胎记,轻声道:"那么,北凉的公主殿下,你究竟是谁?又为何会出现在李府?"
冯心儿浑身一震,随即苦笑道:"果然...什么都瞒不过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