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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人正是许久未见的段夫人，她身着素衣，体面地用桃木簪，挽起长发，虚弱导致她脸上过分白净。
刻在骨子里的教养使她脊梁笔直挺拔，不失一点大家闺秀风范。
鬼罗刹记得自已喂凌月服下，吃惊地看着凌月，带着责备的目光，一步步靠近。
凌月站在他面前，仰头面对鬼罗刹，气势却高出一大截，鬼罗刹自知理亏，眼神闪烁不定，试图逃避凌月的视线。
小莫知道是段夫人，悄悄躲到柳千玉身后，段鸣海父亲古板素质低下，爱背后骂他，加上段鸣海对这个父亲没多少感情，他完全可以将段青天当空气。
但段夫人是段鸣海心结，他作为一只狐妖，还是公狐狸，以书童身份睡了人家儿子，第一次见面，他就露出自已的大尾巴，不讨厌才怪，他不想被段夫人讨厌。
柳千玉心疑刹那，瞥去一瞬，又将注意力投向上官炎那边。
和鬼罗刹争论一番，段夫人神色冷淡，目空若无物地直视前方，“让开”
鬼罗刹脑海中列出多条狡辩的话术，全被堵回去，尽管冷面如鬼罗刹，也脸红脖子粗，哑巴吃黄连。
凌月客气地向柳千玉行礼，礼数周到，与初见时鞭打棺材的女子判若两人。
“我听阿天讲过仙长身份……”
“阿天阿天，你都要随吾回鬼界了”，鬼罗刹忍不住打断，唤他就是鬼东西，死鬼，叫她那个败类相公，又是阿天又是青青。
凌月无奈，对鬼罗刹飞来横醋置若罔闻，疾步行至柳千玉身旁。
鬼罗刹发现不对劲的时候，凌月已经扭头掏出藏在袖口下的匕首，横在自已绷紧的脖子上。
“凌月，你干什么！放下”，突如其来地变故，使鬼罗刹体内鬼气短暂错乱，导致幽绿的瞳仁颜色忽深忽浅。
柳千玉大吃一惊，“夫人”
凌月将匕首死死贴紧脖子。
“别过来”
鬼罗刹心口沉闷，像压了一块儿巨石，他生硬地放低姿态，不敢向前靠近半步，自言自语：“凌月，我们说好的，昨日，昨日我们……”
“还有哪里你不满意，我都依，行吗？”
凌月闭了闭眼，两颗尖牙咬住舌尖，以醒人的疼痛，遏制住面部快要抽搐的肌肉。
随即睁开蓄有泪的眼，狠心中饱含愧疚：“鬼无燕，是我凌月对不起你”
“你对不起我什么了？啊？说什么呢，我虽是鬼，可不经你吓”，鬼罗刹被凌月打了个措手不及，万分后悔相信凌月会轻松答应自已。
凌月见鬼无燕失态的样子，心疼却无可奈何，几年陪伴，若说丝毫感情也无，那是假。
“如果你只是个山野村夫，两年前我便拿了休书，定随你云游世间，沧海沧田，一心一意对你”
鬼罗刹心急如焚，情绪激动地说：“一个乡野村夫如何配得上你？我对你不好吗？”
“只要回了鬼界，我能给你比在段府里，千百倍的荣华富贵，还是说你怕我背叛于你，若有此顾虑，我鬼无燕以魂身，修为起心魔誓……”
“鬼无燕！你别这样，冷静点”，凌月看着鬼罗刹疯魔般地保证，甚至要起心魔誓，泪意翻滚。
鬼无燕刹那间坠入深渊，随即恐慌像潮涌裹挟了他，“冷静？我怎么冷静，拿什么冷静！”
“为得到你的心，我等了三年，筹谋带走你，我又耗费三年，眼见万事俱备，段青天一死，我们就能光明正大在一起，用你们凡间话……”
“白首不相离……”
“这句话还是你教我的”
凌月眼眶边润出一滴泪，从脸颊滑落至下巴消失。
“死，这个字对凡人来说太过沉重，我可以放下段青天，但要我舍下鸣海和自清他们，岂非叫娘与自已骨肉割离，剜心割肉”
“我嫁入段府十几年，怎么可能孑然一身，段青天是对不起我，但他对两个孩子确实尽到父亲的责任”
“鸣海重病，需要他搜罗四海药材，自清尚且年幼好玩，段府全靠段青天撑着，还有朝天楼，有我半数心血”
鬼罗刹心惊，柳千玉当时所说，真正发生了。
“所以呢？让我滚，是不是？”，鬼罗刹尽可能压下躁怒情绪，大致猜出凌月想法，不可思议地垂首低笑。
“好，好啊”，鬼罗刹再度抬头，像是妥协了，没办法，他能有什么办法。
他眼底的失望与委屈，刺痛了凌月心脏。
“我凌月这辈子，最不起的人，是你鬼无燕，自会给你一个交代”
鬼罗刹戏谑地冷笑，讽刺道：“不必，夫人珍重”
小莫从柳千玉身后出来，狐狸耳朵耷拉，小声嘀咕：“段夫人……”
上官炎第一次见识到男女间恩痴缠怨，震惊溢于言表，随即觉得他们一人一鬼蠢得厉害，转眼向上，瞥见柳千玉惋惜同情地叹气。
柳千玉很懂男女之间的感情吗？
他和那个所谓的师娘，不会也像鬼罗刹一样麻烦，纠缠柳千玉。
鬼罗刹用力向后甩出袖子，毅然决然转身，“放出狠话：算我鬼罗刹眼瞎心盲”
与此同时，凌月看着鬼罗刹转身，轻笑着说出深情的告白：“我爱你”
鬼罗刹脚步顿住。
“段夫人！——”，柳千玉伸手阻拦，却还是晚了一步。
凌月切着动脉，匕首狠心一划，滚烫的血飞溅，染红素白的衣裳。
鬼罗刹转过头，绝望和崩溃齐齐涌上心头，他眼睛陡然睁大，时间仿佛故意延缓他冲跑的动作，脚底沉重。
院口大门，砰的一声巨响，段青天慌慌张张跑进来。
“月月，月月”
鬼罗刹早已跌倒在凌月身旁，不敢触碰她身上任何地方，鲜血像泉水汩汩地冒出，根本止不住。
“救救她……”
他没有灵力，救不了凡人。
段青天扒开鬼罗刹，抱起凌月，撕心裂肺痛哭，“阿月，我错了，我知错了，别这样对我，别这样”
段自清步入庭院，张了张嘴，难以置信地连连后退。
猛然想起什么，跑到柳千玉身前跪下，“仙子，求求你救救我娘，求你救救我娘……”
柳千玉轻微摇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