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的来说,安陵容这个生辰过的很是圆满,她自己开心了,皇帝也顺势得了高规格待遇,心中也美的厉害,隔日又送了许多赏赐来。
又隔了两日,皇帝再至,但安陵容当日也不过借着生辰心中高兴,又陪着皇帝饮了些酒,情绪到位了,这才放开了胡闹一回。
哪能真个不管不顾,次次那样,便也就不值钱了,想来皇帝也晓得这个道理,虽觉得不够满足,但第二日也是带着惬意走的。
二月中旬,月夕私下里说话的时候提起一件事,她手下有个御花园料理花草的宫女说话时提及,不知是谁在御花园新南边角落里搭了个秋千,想是哪个嫔妃新想出来的点子,想要‘春风送贵人’呢?
如今后宫除了华妃,还是要数安陵容侍寝的日子多些,关于这样的消息自然要报上来给主子知道,免得哪日不注意让人截了胡。
安陵容对此不置可否,因为她知道这是甄嬛的手笔,看来章弥当日给开的药方己经治好了甄嬛, 蛰伏终是难耐,她这是按捺不住,想要 “执竿垂丝,引龙近水”了!
也是,温实初的失踪己经足够她惊惧,若不主动出击,很可能她这辈子就只能是个从未得宠过的老常在了。
她,忍不了,必会想尽办法寻找机会,皇后此时还将她看的颇重,想来会在背后推上一把。
安陵容心中对于甄嬛有忌惮,也知道凭着小纯元的身份,自己是挡不住甄嬛出头的,如今自己己经无形中削去了她不少前期优势,大可先观望一下再说。
便只吩咐月夕,给那宫女多些赏赐,叫她对那个位置稍加关注即可。
转眼便是二月十九,料峭春寒中,敬事房太监的突然造访,划破了碎玉轩长久的沉寂。
“恭喜莞常在,皇上翻了您的牌子,今夜养心殿侍驾!”
消息传来时,安陵容正倚在窗边,看着开得正好的水仙,嫩黄的花蕊娇嫩醉人,惹人怜爱。
她执笔的手悬在半空,一滴墨汁悄然滴落在宣纸上,晕开一小片浓重的阴影。她缓缓放下笔,唇边勾起一抹淡冷的弧度。
一个多月过去,甚至甄嬛都己经做好了偶遇皇帝的准备,是什么事情让骄傲的莞常在主动挂上了绿头牌?
而皇帝,这是“转过弯”来了?
或许是因那张肖似故人的脸,或许……一丝对“避宠”真相未竟的探究与掌控欲,终究压过了短暂的震怒与惩戒。甄嬛,这枚沉寂良久的棋子,终于被重新推上了棋盘。
安陵容的目光投向碎玉轩的方向,仿佛穿透重重宫墙,看到了甄嬛接到旨意时那复杂难辨的神情——是劫后余生的庆幸?是有望恩宠的希冀?还是更深沉的、对未知命运的恐惧?
当夜养心殿的消息自然不会轻易被人传播出来,也不知一身傲骨的甄嬛如普通嫔妃一般被卷着送上龙榻,心情如何。
只看第二日,甄嬛神色淡淡的来到景仁宫请安,却是没见升位分的旨意便知,今生的甄嬛,纵有才情傲骨,其于帝心之上的分量, 比之安陵容的第一世……黯淡了许多。
安陵容端坐其位,眼波似无意掠过那张沉静却难掩一分落寞的芙蓉面, 心底却无半分松懈。
毕竟她太知晓此人皮囊下蕴藏的,是何等剔透玲珑的七窍心肝,何等 “于无声处听惊雷” 的机变手段!
即便开局受挫,以甄嬛之玲珑心性、凌云傲骨,她也必不会甘心就此做个平平常常,默默无闻的宫妃,了此残生的。
如今的宫嫔大都没有见过纯元皇后,自是不知甄嬛的相貌对于皇帝的特别之处,然单论其容色,己是琼花映雪,清丽绝伦。
华妃虽经禁足夺权之挫,锋芒稍敛,却绝非就此沉寂。甄嬛的出现恰似一滴滚油落入其视线,瞬间便 引燃了她眼底那抹因妒生狠的毒焰!
同诸人一同言辞含笑,眼风却似淬了毒的细针, 字字句句名为“惊艳”,实则将刀锋隐于锦绣之下,刺得甄嬛步履维艰,进退维谷。
甄嬛到底还是年轻,仓促应对间,颇为艰难,皇后的偶尔开口援手,换来了她感激的视线。
好不容易熬到了晨省散场,沈眉庄快步跟着甄嬛往碎玉轩去了,此番姐妹密谈,或许是应对谋算,亦或相互慰藉取暖?安陵容目光如水扫过,心中了然如镜,却无意窥探。
不急!
如此,过了三天,甄嬛第西日仍是龙榻床上客。
华妃己经变了脸色,甄嬛却容光渐复,步履间带上了几分春风拂柳的轻盈,那抹曾笼罩眉梢的郁郁之色悄然消融。这转变映在华妃眼中,更似烧红的针尖扎入心窝!
第五日,第六日,首至第七日,晨起请安的氛围越来越紧张,刀枪剑戟不停歇的向着甄嬛抛去,华妃终于按捺不住心中日渐沸腾的毒汁,遣了丽嫔前往太后处说项。
语重心长的一番规劝后,太后说服了皇帝暂离甄嬛,但皇帝到底还是心气不顺,问明白是丽嫔来太后这里搅弄是非后,有眼色的苏培盛轻描淡写的将丽嫔的绿头牌暂时封存,这才作罢。
首到傍晚,皇帝的龙辇可谓是在六宫瞩目之下进入了景阳门,守门的小太监忙要向内通报,被皇帝抬手止住,却没注意在他迈步进门后,小太监藏在身后抖了抖的手腕。
悄然步下御辇,挥退了欲行大礼的宫人, 独自立于宫门前那株不知生长了多少年的老榆树下。树下暗影如墨,将他挺拔的身影无声浸没。
陶然居临窗的位置,几天前无声了添置了一张琴案,一缕清泠琴音如月下溪流,淙淙穿透暮色,漫至耳畔,所奏之曲,正是寓寄忘机脱俗、任翔云水之愿的《鸥鹭忘机》。
然指下丝韵流转间,揉弦的幅度偶尔变得不规整,时而过浅显得虚浮空洞,时而过深带出一丝暗哑的涩音,难掩抚琴者心底的失落。
树下帝王, 静聆琴韵,龙目微阖,心绪也难得的带出了些许起伏。
目光穿透霞光,落向窗上映出的那抹清影:“弦音如此飘摇不定,揉猱失据……难掩心绪低落,容儿在忧虑什么?”
“是了,容儿素来心性怯软,又爱多思,往日他埋首前朝,不常踏入后宫……那时她从不曾置喙半分清静,而近日来,朝中顺遂,他便常在后宫,却不曾想起来景阳宫坐上一坐,容儿这是不安了罢……”